方銘眉間微不可見蹙了一下。
很快來到樓外,汽修店位於馬路對麵。此刻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兒動靜。
他往上瞧了一眼。老哥隱蔽得很好,看不見具體位置。隻能瞧見光禿禿的枯枝插在花盆中央,隨風搖曳。
他收回視線,開始行動。
靠近卷簾門,裡邊光線很暗。門旁,那輛缺了輪胎的轎車依然在晃悠,高懸的鐵鏈吱呀作響。深處是零零散散的貨架,以及堆積如山的雜物。
沒有異形痕跡。
排除危險後,方銘朝柳寧清比了個手勢,示意往裡處靠。
這汽修店災後大約真沒人來過。除了需要的零配件外,甚至還找到了幾條煙和酒。
可惜過去十年才找到,否則拿出去也能換不少錢。
受潮的煙盒沒什麼用。方銘想了想,還是把酒瓶收了起來。
收拾好零件後,他站身。
身後有人靠近。
他倏地抽出槍身往後指去。
“啊”
柳寧清嚇一大跳,剛找到的零配件灑落一地,發出清脆的碰響。
方銘無言看人幾秒,收回槍。
“出點兒聲。”
柳寧清欲哭無淚“我不是怕吸引怪物嗎。”
方銘沒再多言,看向地麵。
胎片胎膠蘑菇釘之類,都是修補輪胎的配件。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柳寧清蹲身去撿,“你看看行嗎。”
這次拋錨不是因為爆胎。
“拿上吧。”方銘道。
拿完這些就可以撤離。趁柳寧清收拾的工夫,他退到窗旁去警戒。
窗外,荒廢的舊樓一棟靠著一棟,寥無人煙,彌漫著冷寂。
室內太過安靜,襯得零件碰撞的聲響更為清脆。
“對不起。”
這時,夾雜了一道男聲。
“我這一個月,肯定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什麼都不懂,今早還害你跟彆人起衝突。”
方銘看過去。
柳寧清一邊收拾零件,依然在喋喋訴說著。
“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講過我在安全區生活了好幾年,每天就是研究,知道外邊變化很大,但也僅僅限於聽說。”
“其實,我可能算很幸運。我的父母也是研究人員。異變發生的那一年,我剛滿15歲,一家三口受到軍方保護撤離。所以我沒有經曆過那種刀口舔血的生活。”
“爸媽跟我說,我們的任務就是研究出血清,對抗異變,所以我拚了命的學習。當上研究員,大概是前年的事。”
“這次出來采集樣本,爸媽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我總想要證明。而且有隨行研究員在,采集效率會更高。”
“我磨了好久,他們終於答應了。但不放心我一個,要跟我一起。”
“結果”
後邊的話,柳寧清沒有再說下去。
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結果,他沒能得到證明。
方銘之前聽說柳寧清和同伴走散,沒想到這之中還包括家人。
沉默了一會兒,道“會找到的。”
聞言,柳寧清動作微頓,接著撿起最後一枚零件。
“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相信我。但沒關係”
他看向方銘,咧開笑。
“我相信你們。”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想去做我能做到的事。”
被凜冬所包裹的城市,哪怕白日也總是壓抑的。
白光被濃雲層層包裹,好似透不過氣。
許是屋內太暗的緣故,又或許是窗邊位置正好。那黯淡的白光映在柳寧清白淨的臉龐,襯得那抹笑意越發無瑕。
眼鏡後的眼瞳仿佛琉璃珠子,變淺了幾分。
方銘不知何故,指尖微移。
就在這時。
“撤退有人靠近”
掛在胸前的對講機忽然傳來男聲,語氣急促。
方銘猛地回了神,拎起蹲在地上的柳寧清就往外跑。
然而為時已晚。當他靠近門口,已遠遠瞧見一行隊伍朝這邊接近。
如果貿然橫穿馬路,肯定會被撞個正著。
於是他又壓著柳寧清縮了回去。
方巍言自然注意到了這點,聲音再一次傳來。
“建築物都是通的,找找看有沒有後門。”
方銘視線飛快在室內搜尋。很快注意到雜物堆後邊一扇小門,
隻是前排一個很高的貨架,得先移開。
“你去那邊。”
方銘指揮柳寧清。
貨架上堆積的雜物都先清理了下來,但鐵製高架的重量依然不容小覷。
柳寧清憋著氣去搬。他力氣不大,臉漲得通紅。
好不容易挪開一條小縫,方銘去擰把手。太久沒開過,已經生鏽了,極為生澀。
好在汽修店裡是不缺油的。
方銘抄起一瓶就往上倒,終於順利開了門。
先扳斷光棒扔進去,光亮瞬間映亮窄小的室內。
確認裡邊沒有異形後,方銘一把將柳寧清塞進去,隨後自己也往裡擠。
剛好這個時候,外邊人踏進了屋內。
已經來不及關門了。
“這是剛有人來過啊。”
門口傳來一道獰笑。
“腳印都還在。”
“可能瞧見咱們來就跑了,痕跡都來不及清理。”
“老大,怎麼說,追不追”
一人詢問為首的頭領。
為首男人身形高大,足有一米九。麵容英俊,但鼻梁橫過一道疤痕,氣質極為狠厲。
他沒有回話,鷹隼般的雙目投向窗旁。
地板上,散落著孤零零幾個蘑菇釘。
同一時間,兩道身影遠離了汽修店。
千鈞一發。
不過好歹在被發現前從後門逃走了。離開的時候接到老哥聯絡,告知會離開麵館,他們在另一個地方彙合。
得抓緊時間。
方銘收起對講機,跑了幾步,發覺身後人沒跟上。
看過去,見柳寧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方銘沒有廢話,抓起人就要往前。
“是那個人。”
後方傳來男聲,宛若喃喃。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不太對勁。
方銘再一次看去。
空下的一隻手捂著臉,麵色慘白。
“那個人襲擊了我們隊伍。”
方銘“誰。”
柳寧清沒有回話,依舊在顫抖。
時間不能耽擱。
方銘要拉人繼續往前。
“被殺了,都被他殺了”
“隻剩下我。”
方銘腳下一頓。
“方銘”
身後人陡然變得激動,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住他的手臂。
“我的父母、朋友研究器材和樣本數據都被搶了”
柳寧清瞪大雙眼,淚水不受控製沿眼角滑落。
“我必須得拿回那些東西”
這是方銘第一次看到柳寧清這麼失控。
因方才奔跑,眼鏡已經滑至鼻尖,大半眼睛都露了出來。
透明液體沿臉頰滑下,一滴一滴往下。
天色依舊陰暗,偌大的城市仿佛死寂的棺木,隻剩岑寂的冷色。
唯獨這雙淺棕色的眼瞳,仿佛是這淒白冷意中唯一的暖光。
方銘從中看到了自己。
像是受此浸染,自己也成了暖色。
這一回,他終於有所動作。
抬起手,幫忙扶正對方的眼鏡架。同時聽見自己的聲音。
“好。”
“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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