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現在沒有工夫去管,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啪嗒”一聲響。
是瓦礫翻滾。
方銘循著望去。
方巍言醒來的時候,依然身處那黝黑的蟲洞。
他沒有立即回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
他背抵著牆壁,褲腿上的血漬已經乾涸。左膝蓋單腿支著。因為摔倒好幾次,膝蓋附近的布料也近乎磨破。
那之後為了找弟弟,他又走了很長一段路。
越到後麵,視野便越加模糊。
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他也不太清楚。
方巍言視線往下。
右褲腿空空蕩蕩。
義肢已經斷了,被扔在最初的那個蟲洞。後邊的路,都是拿衝鋒槍當的拐杖。
他撐住牆壁,勉強站了起來。
這時,發絲被微微掀起幾分。
是風。
他微一頓,抬起頭。
隨風而來的還有人聲。
朦朦朧朧,宛若細語。
是弟弟的聲音。
小銘還活著
方巍言嘴唇微張,像是怔住,接著要繼續往前。
由於太急,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這會兒人聲停了。
腳步聲傳來。
不能跟丟。
方巍言如今隻懷著這麼一個想法。
死死抓住岩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去。
雖然想要儘快追上,但他速度實在太慢。
到了後邊,腳步聲甚至越來越遠,再也聽不清。
他隻能繼續往風來的方向走。
越往上去,空氣便越發冰冷。有光亮湧入,地下可見度高了許多。
然後,他終於再一次聽見了交談聲。
老哥
望見從下方出現的人影,方銘短暫愣住,還以為是幻覺。
直到對方朝他走近一步,踉踉蹌蹌的,他才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
他往前邁了一步,又邁了一步。
速度愈快,朝那個方向奔跑過去。
“小銘”
方巍言剛張開口,下一秒,那飛奔而來的人影就撲進了他懷裡,死死抱住了他。
他險些又沒站穩。
弟弟早已過了撒嬌的年紀,對方小學以後,他就沒這麼被抱過。
如今像是回到當初那般。
雙臂懸在半空,片刻後落下,輕拍了下弟弟的背。
“我沒事。”
他輕聲道。
空氣依然泛著涼意。
方銘注意到老哥受傷不輕,義肢也不翼而飛,便要扶人先坐下。
等忙活完這一切,才想起被落在一邊的柳寧清。
他回過頭,原來那人站的地方已經空下。偌大的空地隻剩廢墟。
大概是趁他和老哥交談時偷偷溜走了。
方銘站起身。
“小銘,”老哥喚住他,“去哪兒。”
方銘“他跑了。”
方巍言搖頭“彆管他了。”
方銘“”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結束。
更何況,他們帶上柳寧清的目的是去安全區。現在還沒到地方。
“小銘,”方巍言看著人,“我們不去安全區了。”
方銘聞言一愣。
方巍言“我不想把一個定時炸彈帶在身邊。而且,我不相信他會說真話。”
柳寧清是否真的知道安全區位置。
就算那人真知道、並且也的確打算帶他們過去。但這往後的路上,會不會還出現今日這樣的危機。
這次是運氣好,他和弟弟隻是受傷,沒有喪命。可下一次呢。
方巍言不想再冒險。
他要帶弟弟回去,回到最初的那個避難營。
遇見柳寧清以前,他和弟弟在地方住了許久,對周邊環境都很熟悉。
生活算不上優渥,但也不至於不明不白地死掉。
早在地下的時候,他就想明白了這一點。
他們這種普通人,隻能苟活。
然而對於他的決定,弟弟遲遲沒有應聲,隻是一言不發望著他。
方巍言歎了一口氣“你就這麼想去嗎。”
方銘眉間皺緊。
“我想治好你的腿。”
方巍言一頓。接著,朝前方伸出手。
方銘要去拉人,卻被反手摸了一下頭。
他防寒帽落了,下邊剃了圓寸。
“彆在意這種事。”
幾毫米的短毛有些刺,但極為好摸。
方巍言又順手抹掉弟弟臉頰殘留的血痕,道,“我已經習慣了。”
老哥指腹多出一抹紅色。
方銘看著那抹刺眼的紅,視線不由自主落向那空蕩蕩的褲腿。
“好了,出發吧。”
方巍言轉移話題,語調故作輕鬆,“回去以後再去吃那個老板做的土豆泥他手藝挺不錯的。”
方銘無言片刻,最終還是點了下頭,將老哥胳膊橫過自己肩膀。
夜色似水,兩人一同往前行去。
腳步聲漸遠。
不久後,一道人影從斷牆後邊走了出來。
正是剛才消失不見的柳寧清。
這裡太過空曠,沒什麼地方可以躲。
為免發出太大動靜,他沒敢溜太遠,隻去了附近的一處斷牆後邊蹲著。
好在兄弟倆沒有來找他。
看來,得去找一支新隊伍了。
柳寧清十分可惜沒能從秦灝手中奪回被搶的東西。
但來日方長,保命要緊。
他調轉了頭,往兄弟倆反方向行去。沒走幾步,忽然聽見瓦片碎裂的聲響。
“”
柳寧清心下一緊,扭頭去看。
廢墟之下,一粒瓦片被風吹得翻滾好幾轉,最後撞碎在了地麵。
風不知為何大了許多。
帶走身上的溫度,令人瑟瑟發抖。
沒有一個人。
儘管如此,柳寧清心中仍升起一股不詳。他加快速度往前。
就在這時,餘光瞥見一抹暗藍。
稍縱即逝,在這漆黑的夜尤為顯眼。
“誰”
柳寧清倏地轉頭,映入眼簾方才的斷牆。
仍然沒有一個人在。
他心跳加快,疑神疑鬼環視四周。
分明沒有人,可他不知怎的,就是覺得有人在暗處看他。
或者,那真的是人嗎。
柳寧清腦內冒出這一念頭。
下一秒,胸口忽然傳來猛烈的疼痛。
他低下眼。
有東西穿透了他。
胸前破開一個大洞,立即有紅色滲出。
熱流湧上喉頭,哪怕閉著嘴,也抑製不住鮮血爭先恐後擠出,點點滴滴落在了地麵。
這是
連猜測的想法都來不及有。
柳寧清嘭地一聲,重重摔倒在了地麵。
他已沒了生息。像是看見無比可怕的存在,雙眼瞪大,死不瞑目。
稍後,廢墟上重新恢複了寂靜。
夜色似水,微風徐徐,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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