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
方銘張了張口,沒有放過“那後天。”
全楚悠“後天”
“你這幾天都去吃的食堂”方銘道,“中午吃飯的時間,總有吧。”
全楚悠看了他一會兒,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夕陽餘暉湧了進來,教室染成一片淡淡的橘。連帶著兩人身上都覆上了橘紅,貌似詭異的血色。
那之後
方銘記不太清了。
唯一記得的,是到了第二天,那個人沒有來學校。
根據老師的說辭,全楚悠是病了,請了病假。
昨天看起來還好端端的,今天就突然生了病。
下課以後,方銘摸出藏在抽屜深處的手機,給全楚悠發了幾條訊息。
然而等直到放學,都沒有得到回複。
他眉頭緊皺。
這時耳旁聽見腳步聲。他反應很快,一下子把手機收
了回去。
“方銘。”
來的人是班主任。
也不知道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沒有。將一疊講義放到他桌上。
“你跟楚悠家住得挺近的吧今天回去,把講義帶給他。”
方銘“”
班主任“要是你沒空,我就拜托其他”
“有空。”
方銘打斷了話。
班主任詫異。
畢竟在他眼裡方銘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學生。不愛學習,上課睡覺,對參加集體活動也沒有任何興趣。
沒想到會對照顧同學這麼積極。
“你們倆關係果然挺好。”班主任道,“那交給你了。”
高中晚自習是七點開始,離下午最後一節到晚自習上課,大概有一個小時時間。
拿到講義後,方銘順路回了趟家,再去了全楚悠住的小區。
隻隔兩條街,大概幾百米的路程。
這裡是一座老式小區,年代要比隔壁新建高中久遠多了。環境差設施老舊。
正值飯點。一路走,一路能聽見樓棟裡鍋鏟翻炒的聲響。油煙甚至跑到了外邊,嗆得人直咳嗽。
方銘不常來這裡,隻小時候來過幾次。
憑借兒時的記憶,他找到了全楚悠的家。
七棟一單元,201。
老式樓棟牆壁斑駁,到處貼了泛黃的小廣告。有些還沒撕下,就又被後來者覆蓋上去。
201的房門就被淹沒在這一堆小廣告之間。
如果不是門邊堆了藍色塑料筐,裡邊堆了剛喝完沒多久的空酒瓶,大概率要讓人以為這裡已經沒人住了。
方銘之所以不常來這兒,並非因為這裡環境差,而是不想碰見全楚悠的父親。
那個酗酒賭博又愛發瘋的男人。
他抬起手。
如果開門的是那個人,自己大概會被沒來由罵一頓,甚至連和全楚悠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
全楚悠也不太喜歡,自己來這裡找他。
方銘微不可見蹙了下眉,手往下敲去。
“砰砰。”
因這震動,貼在門上的小廣告都抖了幾抖。
方銘沒立即敲第二下。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來開,重新抬手。
就在這時,門應聲而啟。
看清站在裡邊的人,方銘鬆了口氣。
全楚悠沒穿校服,隻套了件家居。不知是否這一緣故,總覺要比平常消瘦一些。
方銘沒有細看。打開書包掏出講義,待人接過後,摸了摸鼻子。
“我聽說你病了。好點兒沒有。”
全楚悠“嗯,好多了。”
如果不是臉色不佳,這回答大概會更讓人信服。
方銘又從書包裡掏出一保溫盒“我媽讓我帶給你。”
但這回全楚悠僅僅是看著遞來的
東西,沒有接。
見狀,方銘將東西放到一旁鞋櫃上。
此後再無話。
全楚悠到底是接受了盒飯。道過謝後,就要關門。
“等等。”
方銘皺眉“去我家住吧,能休息好些。”
哪怕是在門口,他也能聞見屋子裡撲鼻而來的惡臭。
未丟的垃圾,常年關著的窗戶。酒氣與煙味兒混雜在一起縈繞不去。
這麼多年,方銘每次過來都能聞見這種氣味。
他不認為全楚悠一個病人在這種環境下能休息好。
往常,邀請並不需要費什麼工夫。
隻需要提一句;哪怕不用提,他手一伸,全楚悠就會主動跟過來。
可大約是一周沒怎麼說過話的緣故。這莫名其妙的冷戰,讓他再麵對全楚悠,總覺得有些陌生。
他甚至不確信全楚悠會不會答應他。
然後,這不好的預感成了真。
全楚悠“不用了。”
“”
方銘不是主動的性格,往常到這時候就該放棄了。
但大約是這一周以來積累的莫名和焦躁,令他有些不快。
他手伸進門內,一把抓住人的手腕。
裡邊人的反抗比想象中更劇烈。
起先隻是定住,後來開始掙紮,到最後,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方銘手背嘭地砸去門框。金屬劃過,當即擦破了皮。
這一聲重響,讓兩人都不約而同都停止了動作。
樓上傳來鍋鏟翻炒的聲響,油煙氣十足。
方銘沒有反應,隻是愣愣看向身後。
“”
全楚悠貌似想說些什麼。最後僅僅是蹙起那好看的眉頭,移開視線。
“抱歉。”
方銘不明白,全楚悠為什麼要這麼抗拒去他家。
又或者,僅僅是抗拒和“他”待在一起
在自己沒注意的地方,他惹全楚悠生氣了
方銘完全沒有關於這點的印象。可為了緩和關係,他還是張嘴道了一聲。
“對不起。”
“是我哪裡沒做好”
方銘做事向來隨行。而全楚悠脾氣也一直很好。
跟這個人待在一起很放鬆。所以,他從來不會顧慮自己的行動。
或許是在自己沒注意到的方麵;又或許是長年累月的疲憊。
至少現在的全楚悠,並不想跟他待在一塊兒。
可是
方銘埋下頭,雙手握緊了拳。
“有脾氣你衝我來,該改的我會改。彆這麼躲我”
“我們不是,在交往嗎。”
兩人確定關係也才不過半個月。
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越來越深入,沒想到距離反倒拉遠了。
還是說,全楚悠在跟他確定關係後,又後悔了
話出口後,半晌沒聽見回複。
許是因剛才動靜,一張廣告頁脫落,晃晃悠悠飄向地麵。
而他這會兒終於聽見聲音。
“說的也是。”
男聲聽不出情緒。
“不如,分開吧。”
沒消化這句話的意思,方銘倏地抬眼。
全楚悠立在對麵,劉海些微蓋住了眉眼。又許是樓道燈光太過黯淡,看不清眼底。
隻能依稀瞧見嘴角扯起。
“彆再來找我了。”
“小銘。”
這是方銘聽見的最後一句。
然後,房門在眼前關上。
唯一留在方銘視線裡的,是那漆黑的發絲,與那人過於蒼白的皮膚。
樓道間再無動靜,甚至連炒飯的聲響也消失了。
一片死寂。
方銘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隻是望著那早已閉合上的門。
隨即,他垂下眼。
方才攥緊的五指不由鬆開。
劃破的皮要比想象中深。鮮血滲出,沿著指尖滑下,一滴一滴落在了紙麵。
鮮血蔓延。
廣告上的字跡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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