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黎開始後悔,來的時候沒有順手帶一杯咖啡,不然喝著咖啡,聽這家夥鬼哭狼嚎,豈不是一件美事。
“好好好,是神跡。”她擺擺手,“那你的神跡都說了些什麼呢”
“他讓我看你的記憶,體會你的喜怒哀樂。”陸義福緩緩道,“他讓我幫你為民除害。”
“幫我”
“這個”陸義福說著,鉗製著朱利斯,走到第一位受害者的屍體旁邊,“賣給農民過期種子。”
“在以前,過期種子並不意味著不能發芽但自從生物科技把小麥的專利牢牢攥在手上後,過期種子就變成了一坨垃圾。”
“哪怕你有路子讓過期種子發芽,生物科技也會根據小麥的基因編號找上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陸義福冷笑道“農民辛苦勞作了一整年,好不容易攢到了買下一期種子的錢,這雜碎為了一點兒蠅頭微利,把庫房裡的垃圾賣給他們。你說,他該不該死嗎”
謝黎陷入沉默。
“這個,”陸義福指著第二具屍體,“也是一個雜碎。她有一個閨女,長得花容月貌,這本是一件好事,對吧”
“可這雜碎不滿足,她欠了一屁股債,急需還清,於是給自家閨女打了好幾泵生長激素,往身上填東西,十二歲的小姑娘,硬生生被催熟成二十歲的妙齡女郎現在在電視台當演員,小小年紀就接觸了成年人的世界。你說,她該不該死”
謝黎沉默著,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換了一個站姿。
“還有這個,”陸義福繼續說道,“這玩意兒更是令人作嘔。他想賄賂上司,可是沒錢,怎麼辦呢,不是還有朋友麼兩個朋友,四顆腰子,摘兩顆,既不影響好朋友的生活,還能讓自己飛黃騰達。”
“但這狗東西,為了省錢,找了一個赤腳大夫。
大夫為了省事,
直接一次性從一個人身上割了兩顆腎。”
陸義福冷笑一聲“這爛人,
拿著沾自己兄弟鮮血的錢,居然就這樣屁顛屁顛地獻給了上司。你說,他該不該死”
謝黎沒有說話。
“躺在地上的,基本上都是這種爛人,”陸義福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在為民除害”
“”
謝黎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下一秒卻閃電般拔出配槍,哢嚓一聲上了膛,瞄準陸義福
“不好意思,我更關心另一件事,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並不是懷疑陸義福話語的真實性,因為他說的這些,都是她親自調查出來的。
問題是,調查的過程中,不管她把證據藏得多麼嚴實,最後都會被黑客竊取銷毀。
陸義福卻如數家珍,難道他真的看過她的記憶
這怎麼可能
科技的確在飛速發展,但還沒有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不是回答你了嗎”陸義福說,“神跡,這些都是神跡告訴我的。”
“好好好,”謝黎一邊點頭,一邊比劃,“你口中的神跡,先是把你變成了一個變態殺人狂,在公司底下大開殺戒,又把我叫過來,看這出好戲,它的目的是什麼,給我解悶嗎”
“他想讓我跟你說幾句話。”
“有話快說。”
“我會殺死這些人,”陸義福說,“都是因為你。”
謝黎“這話我已經聽過了,來點兒新鮮的。”
“不,你會錯了我的意思,”陸義福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會殺死這些人,是因為看了你的記憶。”
“謝警官,”他輕聲說,“這個世界,隻有我知道你過得多麼痛苦。當整個世界都是怪物時,你守住底線,伸張正義,反而成了異類。”
謝黎眉頭微皺,隱隱感到不對勁。
陸義福似乎有兩個人格,一個人格像邪教分子,癲狂又虔誠;另一個人格則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是她的錯覺嗎
另一個人格為什麼那麼像
就在這時,陸義福鉗製著朱利斯往前走了一步。
謝黎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她抬頭,緊緊盯著陸義福。
隻見他對她微微一笑,友好地眨了眨眼睛,那狹長的三角眼此刻看上去竟有幾分紳士的意味。
然後,鬆開對朱利斯的鉗製,一腳把朱利斯從花壇上踹了下去。
朱利斯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當即發出刺耳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
謝黎看也沒看朱利斯一眼那花壇還沒她膝蓋高,朱利斯一身保命的義體,後腦勺著地都摔不死。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陸義福”,左眼開啟錄像功能,不肯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像是知道她會錄下這一幕,“陸義福”往前一傾身,做了個告彆的手勢。
“再見。”他微微笑著說道,“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謝黎幾乎可以斷定,陸義福身體裡還有另一個人。
問題是,那個人是誰,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給她表演一出“罪與罰”
她按住後腰上的配槍,上前一步。
“陸義福”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步。
隻見他閃電般拔槍上膛,頂住自己的下巴,麵帶微笑扣下扳機
“砰”
鮮血與腦漿迸飛,這種死法除非佛祖和耶穌一起顯靈,否則沒有複活的可能。
謝黎深深吸了一口氣,環顧四周。
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陸義福”另一個人格,跟修簡直一模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謝黎覺得自己一無遮攔,暴露在一道窺視的目光裡。
有人站在陰影裡,饒有興趣地打量她,剖析她,冒犯她。
這種感覺,令她不適極了。
謝黎不介意自己被打量,不介意自己被剖析,甚至不介意自己被冒犯。
當了那麼多年的警察,她的羞恥心早就被磨得隻剩下指甲蓋那麼大了。
她看不慣的是,對方居高臨下的姿態,把她當成解悶的工具,卻不願意跟她正麵對峙。
這太羞辱人了。
謝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周圍的景象。
公司附近,沒有閒逛的行人,也沒有臟兮兮的流浪漢,隻有行色匆匆、西裝革履的公司員工。
聽說這邊發生了槍擊案,員工們都蜂擁逃向彆的地方,隻剩下拐角處的咖啡廳,還坐著幾個帶保鏢談生意的人。
馬路對麵,攝像無人機嗡嗡亂飛,行人和記者紮堆在一起,朝這邊探頭探腦。
“謝,你在看什麼呢”朱利斯安全以後,嗓門立馬不抖了,腿腳也靈便了,“這屍體怎麼處理,你有主意嗎”
謝黎頭也不回地說“報警。”
“彆啊,死了這麼多生物科技的員工,老大會弄死我的”
謝黎自動屏蔽了朱利斯的聲音。
修似乎不在這裡。
那他會在哪裡呢
“陸義福”說最後一句話時,她總感覺,還有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帶著笑意俯近她耳畔
“謝警官,正義得到伸張,你高興嗎”
除了修,還有誰會說這句話
就在這時,她心臟突地一跳,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一抬頭,精準無比地鎖定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修站在馬路對麵,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打扮簡單而閒適,姿態高雅而悅目。
對上她的目光,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反而有些高興,十分文雅地朝她笑了笑。
“又見麵了,”他看著她,微笑著用口型說道,“謝警官。”
如果她猜測正確的話,這就不是一個善意的微笑,而是一個惡意的挑釁。
謝黎當機立斷,
,
單手撐著欄杆往前一躍,利箭般衝向了馬路對麵
中途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她看也沒看一眼,直接三步並作兩步縱身躍過車頂
隻能說,幸好這裡是事故多發地段,常年限速20公裡每小時,不然謝黎就算在腳上植入一百個加強部件,也跳不過去。
儘管她反應很快,身手敏捷,卻還是晚了一步修已經離開了。
謝黎閉上眼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平定滿腹怒火。
這時,她手機振動了一下,摸出一看,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
“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下次見麵,我會仔細詢問你的感受。”
不用想,肯定是修發來的消息。
他還在冒犯她。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那麼熱衷於當她的心理醫生
幾十秒鐘過去,謝黎才徹底冷靜下來。
修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比如,他是怎麼控製“克雷格”和“陸義福”的,又是從哪裡看到她的記憶
難道他是實驗室裡的“它”
不太可能。
如果他真的是“它”的話,生物科技為什麼要放他離開
如果他不是“它”的話,他還能是誰呢
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針對她,僅僅是為了冒犯、羞辱和挑釁她嗎
用十多條人命來羞辱她,哪怕死的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罪人,這代價也太大了。
或許在她看來是針對,在他的眼裡,不過是隨手殺了幾個有罪的人。
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心理變態,殺戮對他來說,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謝黎仔細回憶了一下修的表情。
他身形筆挺、優雅,兩手插在褲兜裡,無論是微笑還是動作,都充滿了難以形容的教養看不出絲毫愧疚。
怪不得他對她說,他們還會再見。
還在研究所時,他就計劃好了這場謀殺不,屠殺。
這個變態
謝黎胃裡不由一陣翻騰,一字一字地回複道
“彆讓我抓到你。”
半分鐘過去,她才收到修的回信。
“好的,警官。不過,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你能替我解答嗎你如此堅守正義,究竟是為了市民的平安,還是為了說服自己,給父母戴上手銬,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呢”
“這些年,你去監獄探望過他們嗎你跟他們說過,你在警局裡的處境嗎你給他們看過你背上的彈孔嗎”
“每個周末,你都會去孤兒院幫忙,但那些小家夥真的願意聽你講課嗎他們似乎更想出去撿彈殼,做成吊墜,掛在脖子上。”
“你竭儘全力幫助這座城市的每一個人,可除了一身傷病,兩袖清風,你還得到了什麼”
他打這一行字時,似乎是笑著的,她甚至能從字裡行間聽見他溫柔的笑聲。
“愉快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先不聊了,警官。但請彆忘了我的問題,下次見麵,我會請你逐一為我解答。”
這是他發來的最後一條信息。
等她回過神,反手去追蹤他的號碼時,已經變成了一個空號。
謝黎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修似乎把她當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肉,不僅態度隨意,而且高高在上。
仿佛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她的命運,她何時被宰割,何時被烹飪,全是他說了算。
但她絕不會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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