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跟前,身上的異常便幾乎無法掩飾。
陸序的襯衫領口皺巴巴的,頂上的第一顆扣子還扣錯了。
夏青禾頭發披散,來時穿的那一身淡青色禮服不見了蹤影,換成了時興的百褶裙。
對這樣的場景,宿音早有預料。
更甚至,不乏推波助瀾是她主動提出帶夏青禾一起赴宴。
在原著小說裡,夏青禾和陸序是絕對的主角,這場盛大的宴會當然不可能沒有他們的身影。
也正是這場宴會上的意外,讓小女生和總裁徹底走進了彼此生活。
無論怎樣,夏青禾都會想辦法出現在宴會上。那為什麼不能由她主導這件事的發生呢
這樣想著,宿音就這樣做了。
比起無法預測的劇情,她更喜歡掌握主動權。
就像現在。
宿音伸出手,食指尖落在陸序的胸骨柄中央,指著那枚錯位的紐扣“錯了。”
陸序剛做了錯事,乍然聽到這兩個字,免不了心頭重重一跳,隻能啞著嗓子故作不解“什麼”
“扣子係錯了。”宿音點了點指的位置。
微涼的觸感透過輕薄的襯衫直抵心口,陸序心底漸生涼意。
低頭一看,他才發現是自己沒扣好扣子。
隻有脫了衣服重新穿,才會需要重新係扣子。那在舞會上到底做了什麼才會需要脫衣服呢
陸序並不覺得輕而易舉就能糊弄過去,尤其他的妻子並不蠢。
但這種時候,他更希望她沒那麼聰明。
電光火石之間,陸序呼吸都凝滯了。
眼角餘光掃過舞池裡陸陸續續走出來的人,他一邊糾正紐扣的位置,一邊露出從容不迫的神情。
“剛才在舞池裡不小心跟人撞了一下,有點疼,就在休息室裡脫衣服看了看,幸好沒什麼事。”
你絞儘腦汁找借口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宿音眸光幽幽,收回手,看向了一旁顯得惴惴不安的夏青禾。
甫一觸及到她的視線,夏青禾就像是受驚的小白兔一樣,渾身顫了顫。
陸序蹙眉,眼神裡透出煩躁。
他沒想到對方這麼經不住事。
這樣的神態,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
以免少女後續露出更多破綻,陸序定了定神,先一步解釋“她身上不小心灑了酒,原先那套衣服不能穿了。”
宿音輕輕點了點頭,隨即目光柔和地看著夏青禾“今天玩得開心嗎”
目光下意識躲閃一瞬,夏青禾抿了抿柔嫩的唇瓣“開心。”
“那就好。”宿音柔美的麵容沉靜依舊,不起半點波瀾。
見狀,陸序眉頭微鬆“舞會都要結束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們
回去吧”
沒等宿音回話,身後陽台的門簾卻忽而“唰”地一聲被扯開了。
一道溫涼的嗓音冒出來“姐姐,你現在就要回去了”
由於視角不同,陸序最先看到了陽台門口斜倚著的青年。
他很年輕,姿勢隨意倜儻,手上端著一盤沒動過的小蛋糕,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宿音,鳳眸裡像是帶著鉤子。
陸序對這個青年並不陌生,他曾和對方在一些商業會所見過幾次,並且最近他正在和對方公司的代表洽談一個極為重要的合作項目。
讓他意外的是,他印象中的青年和現在判若兩人。
如果說以前他見到的謝嘉玉是一個遊走於名利場、城府極深的人物,那麼現在的謝嘉玉則更像一個稚氣未脫的男大學生。
更讓他不解的是,對方為什麼會用這麼熟稔的語氣稱呼他的妻子
宿音也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略感驚訝。
她回頭,與青年的眼神在當下詭異的空氣中交彙。
那雙亮晶晶的澄明眼眸裡似乎含著彆樣的意味。
隻是沒等宿音多看,一抹身影便擋到她跟前,隔斷了一切。
陸序看著謝嘉玉,眼底隱含警惕。
“謝總,好久不見。”
同樣都是男人,他深知男人的劣性根。尤其是那些習慣了攫取的上位者,他們絕不會看著自己屬意的珍寶放在彆人的匣子裡。
謝嘉玉露出迷茫之色“你是”
“”
陸序喉頭一哽,扯了扯嘴角,提醒道,“謝總,我們在酒會上見過。”
謝嘉玉輕嗬了一聲“我沒見過你,彆在這裡亂攀關係。”
言談之間,儼然將陸序當成了那種隨意攀扯、趨炎附勢的小人。
青年的語氣太理所當然,陸序一時間都拿不準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過對方的確不好得罪,臉上膚淺的笑容隱沒下去,陸序冷靜地回擊“那打擾了,你可能不是我認識的那位謝總,回見。”
說完,他轉頭就牽起了宿音的手“音音,我們回家。”
“等等”就在這時,青年忽然叫停。
陸序腳下一頓,沒等回身,一股大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中施壓,分開了他和宿音交握的雙手。
謝嘉玉站在二人中間,長舒了一口氣的模樣“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吧”
“”
陸序喉頭又是一哽。
頓了會兒,他才沉著臉開口,“謝總,你可能誤會了什麼,音音是我的妻子。”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謝嘉玉食指點了點腦袋,恍然般道,“你是風尚集團的陸總是吧”
沒等回應,他話鋒又是一轉,“你不是從來不帶老婆出門,搞得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單身嗎”
其中的譏嘲之意實在明顯,陸序下意識看向了宿音。
她站在一旁,似乎對這場紛爭視
而不見。
但陸序分明看到她卷翹的眼睫微微顫動,透出撕扯的破碎感。
心裡一刺,他生出幾分隱秘的不安,壓低了眉眼將發泄口對準了謝嘉玉“這時我的家事,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謝總還是不要多管閒事的好。”
話落,他再次牽起了宿音的手,邁步往外走。
手心卻滲出了冷汗,心裡更是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宿音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未掙開他的手。
他們一走,夏青禾也姿勢彆扭地跟了上去。
謝嘉玉微眯著眼,目送幾人離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粘在了那道藍白相間的身影上。
直到那人漸行漸遠走出門口,他才收回視線,轉身重新回到陽台,打了個電話“你說的笨蛋美人、男大學生、忠心粉絲,我都試過,沒一個湊效。齊盛,你想好怎麼死了嗎”
最後一句話格外輕柔,也格外陰森。
謝嘉玉從沒有追求過彆人,追求他的倒是很多,隻是他覺得這些沒意思,有這閒工夫不如把時間花在工作上,統統拒絕了。
以至於輪到他追求彆人了,竟然連個可以參考的範本都沒有。
那頭的齊盛渾身一激靈,直喊冤“這怎麼能怪我是你問我怎麼創造一個出其不意的初遇,我現場上網給你搜的,還翻了好幾本言情小說呢”
“這些人設是現在最流行的,你按照流程走準沒錯。要是出錯了,那、那肯定是你沒理解到精髓哎呀,我這邊信號不好,先不跟你說了,表哥。”
話音落下,對麵倏地掛斷了電話,活像火燒了屁股一樣。
現在5g都要普及了,這裡又不是深山老林,怎麼可能信號不好
謝嘉玉沒去找齊盛算賬,而是關掉手機揣進兜裡,望著遠山淡影,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宿音被他困在懷裡的場景。
那是他第一次離一個女人如此之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沒有一個毛孔的細膩肌膚,看到她隱藏在濃密烏發間小巧圓潤的耳垂,看到她沒有血色卻形狀姣好的唇瓣,看到她黑珍珠一樣閃亮又神秘的眼眸
晚風輕拂而過,鼻翼間似乎還能嗅到那股若隱若現的淡淡茉莉花香,謝嘉玉全身血液上湧,久違地升起一股沸騰的鬥誌。
他得承認,他低劣、卑賤、下作,一見鐘情的人是商場上合作夥伴的妻子,還死不悔改。
出了彆墅大門,坐上回程的車,陸序暗暗吐出一口濁氣。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到現在都沒有理清楚。
但想到謝嘉玉挑撥離間的話,他仍不忘向宿音解釋。
“音音,以前我沒有要求你一定要陪我出席各種活動,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絕對不是故意想要隱瞞婚史,或者故意不想讓你出門。你能理解我嗎”
這話說得很巧妙,聽前半段,就好像是他求著宿音出門,宿音卻不願意出門一樣。
話音落下,卻遲遲沒有收到回應,陸序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透過車內後視鏡,往後排看了兩眼。
宿音靠在座椅上,眼簾微闔,像是閉目養神。
在她身邊,夏青禾倚靠著車窗,早已深深陷入了沉睡,眉眼間流露幾分疲憊不堪。
車外的景色快速倒退,明滅的光影透過半開的車窗照射進車廂,留下晦暗莫測的陰影。
“音音”輕輕喊了兩聲仍然沒得到回應,陸序喉結滾了滾,關上了後排的車窗。
他沒有看到,黑暗中,宿音眼睫顫了顫。
沒有戲劇起伏的故事無法被觀眾欣賞,就像她隻有在觀察到那些隱秘的不安、惶惑、羞愧時,才能激發創作的靈感。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