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是讓六鎮成為軍戶麼,不得擅離麼,你們怎麼能輕易過來”賀歡驚訝問。
“這個簡單啊,”阿頗有些自得地笑道,“把咱們自賣給諸部頭戶當驅口,便能被販賣來襄陽,在襄陽,贖買奴隸身契容易,到時退了籍,便能安家了。”
驅口就是驅趕的牲口,草原不叫奴隸那麼文縐縐的名字。
賀歡頓時驚訝“這,那要是頭戶大人把你們賣到洛陽、關中,又如何是好”
“當然是找有信譽的頭戶大人,”阿頗自豪道,“我家拿了八頭羊的好處,才讓賀拔軍主願意將我們帶來,他家口碑最好,大家都認他,宇文家的要次很多,聽說他們有時也和洛陽做交易,最不能去的就是秀容家,入了他家,就真成驅口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各部大人的好壞,還說起柔然人那邊也開始搶草場了,他們當然要快點離開。
他還說起草原如今放牧了好多羊,有些小部族不守規矩,把許多草場都啃壞了,春天都不長草了,好多牲口在轉場時餓死,牧民哭得能驚動天上的蒼鷹,柔然人和六鎮軍主們壟斷了羊毛,壓低了價格,他們還為此鬨到了朝廷,以前能給草原帶來糧食的羊毛,如今像是血一樣的開始吞噬牧民。
賀歡自然是知道這事的,他聽崔曜提起過,這一年來,因為皇帝崇佛,洛陽權
貴投其所好,大興佛室,對六鎮征收的羊毛之利多有盤剝。
因為這,北魏的秦州、涇州都出現了叛賊起事稱帝,被朝廷鎮壓了。
但說北魏朝廷衰弱,卻早了些,如今的洛陽,收絲路之奇珍,有諸賢文彩,佛法大昌,雖然在襄陽上磕了牙齒,可總體來說,繁華興盛遠超當年。
那個叫阿頗的小販還興奮地說起襄陽的好,這裡是真的不冷,沒有能壓垮帳篷的大雪,隻要乾活就有吃的。
在草原上,乾再多的活也不定有他現在吃的飽。
“就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麼”賀歡忍不住問。
“那肯定是有的,”阿頗無奈,“城外不許我們搭帳篷,還有那些山蠻,總愛搶生意,占著碼頭,還有如今分地也分得遠了,都不在襄陽郡裡,都分在南陽、鄧城那些偏僻遠處,我寧願在襄陽城裡拿散工賺錢,也不想去鄉裡開荒。”
“這是為何呢”賀歡勸道,“有土地,才能紮根,才能安穩。”
“這裡好啊”阿頗認真道,“這麼好的地方,軍爺,你舍得走麼我想能賺到錢,在魚梁州開個鋪子,在城裡紮根,刺史大人保佑,這襄陽就是最安穩的地方”
賀歡笑了笑,付錢給他。
這就是他出來吃飯原因,阿蕭不在襄陽,但走在街頭,阿蕭的影子卻又無處不在。
這也是阿蕭陪他過的,第一個年節啊。
襄陽城,咕站。
這裡鴿子每天來來往往,是南北消息的中轉站。
賀歡每天都要路過這裡,問問有沒有自己信。
答案當然是沒有。
“你有什麼要緊的事,能走鴿道”崔曜恰好遇到他,不由嘲諷道,“能寫封平信給你,就已經是你二生有幸了。”
賀歡沒有反駁,隻是溫和道“郡守說得對。”
崔曜輕哼一聲“昨晚南邊來了二封信,有你的一封。”
他不太情願地從袖口拿出一封信。
賀歡大喜,伸手搶過,有些埋怨道“你怎麼不昨晚給我”
那他就可以和這封信一起過年了。
“昨晚你不在軍中啊,”崔曜悠悠道,“這不一早就給你送過來了麼”
賀歡沒有糾纏,而是找了個角落,輕柔地打開印漆,拿出書信
崔曜頓時不喜,君澤居然給賀歡寫了有四張紙,自己和明月加起來都沒有四張的信紙。
賀歡讀完第一句,便驚喜地跳了起來,拿著那信,給崔曜指道“郡守,阿蕭說我可以回信,隻要讓你轉交就好,你快看。”
崔曜淡定道“這有什麼好顯擺,我也該回信了,畢竟主公喜得麟兒,該去賀喜。”
賀歡驚呆了“什麼”
崔曜臉上終於浮現出笑意“主公南朝去成親啊,他的貴、他的妻子,給他生了兩個孩兒。”
賀歡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眸幾乎瞬間就紅了起來“不、不會的”
崔曜微微一笑,轉身離開“想回信,來找我便是。”
賀歡看崔曜帶著一點雀躍地離開,收斂了臉上悲傷,忍不住伸手撓掉一塊牆上木屑。
阿蕭的孩子
若按時間,那分明該是我的孩子
賀歡回想著阿蕭屋裡熏香,那是他每次去阿蕭處,都會聞到滿屋奇異甜膩味道,後來,他花了不少錢,收拾熏香,想要在自己身上也弄上他喜歡的味道。
然後,找到那味熏香後,才知道那是最珍貴的麝香,但有落胎之效,孕婦絕不能碰。
阿蕭真是一個心狠的人
賀歡深吸了一口氣,走回自己的信處,攤紙磨墨。
阿蕭怎麼可能給我生孩子呢,這種事情,夢裡都不敢想,現在該是好好寫總結報告,做出一番事業,免得被阿蕭忘記才是。
他還年輕,日子還長,總有一日,能擠掉斛律明月和崔曜這兩個外室,成為阿蕭心裡無可替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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