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張浩南提出的“港口製糖”項目，熱烈度超出了李凝華的想象，他原本想著，就是虞山市內部“優中選優”，除開國資公司，那肯定就是原先國家計劃委員會。
但因為今年三月份國家計劃委員會就通過部委職能合並改組，如今變成了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很多人員調動本身就在模棱兩可之間。
現在突然“天上掉餡餅”，一些人腦子活絡，直接到處跑關係。
沒能力的在跑，有能力的更要跑。
不跑不行，這是頂級的肥缺。
當年出口石油都沒辦法比，後來被趕上超越的，則是更加逆天的姑蘇電力部門……
沒辦法，工業產值是跟工業發電量掛鉤的。
發多少電，那就是多少錢。
姑蘇治下幾個工業小強，隨便選個村辦廠，搞不好一個月電費就是幾萬十幾萬，逆天一點的幾百萬幾千萬……
這種情況下，“電”就是老大，對個人而言，是肥缺中的肥缺。
但水電燃氣這種都是半封閉係統，所以從競爭角度來看，新冒出來的肥缺單位，才具備大家一起提著豬頭找廟門的必要熱情。
所以這事兒就不是虞山市一家的熱鬨，長江兩岸大大小小縣級市，有一家算一家，全都在忙活。
同學、戰友、師生、師徒……各種關係冒了出來。
幾百年不往來的老部隊老領導，他就能在這個節骨眼兒出現在興福寺，然後吃一碗素麵。
“戳他娘個婊子的……”
辦公室中，李凝華站著抽煙，然後一拳捶在辦公桌上，整個人煩躁到了極點。
他業務極其繁忙，可是現在一堆蒼蠅圍過來找他要肉吃，讓他應付得無比疲憊。
不過，這也恰恰加強了他的信心。
其實那些過來跑人情的，壓根不知道李凝華已經下了決心，誰的麵子都不會給。
他不但不給麵子，還打算背一下虞山市企業家圈子裡的罵名。
有張浩南背書的好處就在於，他能光明正大地做個良臣好官，而且一點顧慮都不需要有。
講原則這種事情，有靠山的感覺就是好啊。
“市長，又是來拜訪的啊？”
秘書這陣子也是累得不行，牛逼一點的直接找李凝華，尤其是他在沙城當過副市長，一堆沙城東鄉的跑來找他敘舊。
臉都不要了。
身為沙城人，李凝華感覺無比丟人。
不過想想也是，這時候要臉，那未免也太過愚蠢了一些。
關係一般的，就是找李凝華的秘書、司機還有家庭保姆打聽，看看有沒有什麼風聲。
多的不好說，隻要確認什麼時候在虞山到港，那對多個單位都是利好。
虞山也想要沙城的保稅區，可惜沒有禿頭老漢那種猛男，棋差一著，就隻能心裡惦記一下了。
不過因為李凝華一直在著手未來，所以在產業結構調整上，還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尤其是“走馬塘機場”定局之後，沿江港口的升級開發，就成了省裡掛號的配套工程，其上由“兩江港務集團”總協調。
基於多年來的進出口貿易成績，李凝華已經從張浩南那裡聽說了一個消息，那就是政務院正在研究整合資源，將虞山現有的沿江港口和工業區，升級改造成出口加工區。
參照模板是兩浙省的明州出口加工區，一切順利的話，明年或許就能封關作業。
張老板沒有說他發了力，不過李市長心中有數。
如果沒有張老板，怎麼著還要再拖個一年半載。
多個項目資源的集中，那肯定是會“招蜂引蝶”的，一看虞山這裡居然油水頗豐的新單位保底三個，眼睛都看直了，還指望這幫“登徒子”挪挪腿？
李凝華這裡除開省內的同誌，已經聞到了肉味的兄弟省市，也要來虞山市考察考察，學習學習，交流交流……
其中尤為離譜的，就是邊境省份一個不落，都是大軍區的後勤。
走的是空軍路子。
沒辦法，“走馬塘機場”那也是空軍的地盤之一。
從手上的資源豐度來說，李凝華現在的級彆，堪比中等偏上的地級市，原本姑蘇治下的工業小強就是行政高配，他這光景不翻車，升上去的速度隻能用“平步青雲”來形容。
所以來拜訪他的，還有提前燒灶的地方“坐地虎”，都是老牌地方大族，比如鹽瀆、彭城兩地的功勳家族，跟大軍區的人就是前後腳。
很顯然，看好他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有力人士”。
不過時下工作卻並不是“媚上”，李凝華不是不想去省裡亮個相，而是太忙了，沒空搞這些有的沒的玩意兒。
工作落實需要老百姓配合，所以現在就是要去沿江的鄉鎮農村做說明，這個工程量是大的驚人，而且領導班子不下一線走兩圈，也很難加強嚴肅性。
這光景李凝華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蒙著眼睛的騾子，往死了乾活。
但是沒辦法。
政府領導班子的決議傳達下去，執行和不執行這兩個選項，就能改變很多意味。
“市長，大概範圍有多大？”
跟李凝華一起下鄉的兩個副市長都很好奇，知道張浩南過來請李凝華吃了頓“蕈油麵”，可到底多大的碗裝多少麵，他們是不知道的。
“我很想跟你們講，但是現在真的不能講。你們自己發揮想象力。”
一臉無奈的李凝華害怕自己說出來之後，直接把兩位同僚給嚇傻。
周圍的人還不清楚張浩南逆天到了什麼程度，以李凝華的經驗、見識，他猜測國字頭的大企業估計要不了幾年就會問世。
到時候自己這裡要是有“港口製糖”和“白糖倉儲中心”，那絕對是白撿的便宜。
要是再摻和一手“白糖期貨”，那真是滿配加身。
當然想要一家獨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估計是長江兩岸幾個兄弟城市一起分，但也是規模宏大，而且虞山吃了頭湯，政績上會給不少人刷金身。
回過來一想，李凝華頓時對沙城市政府的腦癱行為感覺到不理解，早早跟張浩南關係不融洽是圖什麼呢？
現在好了，人家根本不受哄，隨你拍馬屁，半點反應都沒有。
若非還有禿頭老漢不要臉堅持不懈地“坑蒙拐騙偷”，這一屆沙城市政府的業績就隻能吃老本。
“發揮想象力？！”
“不是，總不能百萬噸級彆吧？”
兩個副市長還是想象力放不開。
百萬噸……
李凝華眼皮都沒挑一下。
保底三百萬噸，咬咬牙千萬噸級，如果張老板跟布雷西亞政府再搞點什麼大合同，鬼知道會不會兩三千萬噸……
這麼一想，李凝華自個兒都有點犯怵。
這他媽怎麼做到的？
關鍵是這幾天“路易達孚”的考察團還來了姑蘇，都沒去鬆江，直接來的姑蘇，說是看一看“走馬塘機場”的建設工地。
到了虞山市就在尚湖玩了半天，轉頭就去沙城，然後直奔“沙洲物流中心”，又看到了大橋鎮的“環珮城”，巨大的啤酒生產城堡，一看就不是草台班子，而是正經現代化啤酒釀造企業。
“路易達孚”這次來兩江省，一共帶了一點八億歐元的投資規模，是雅克大統領來中國回去之後的補充投資計劃。
雅克這個老頭兒也在為弗蘭克的未來做更深一點的打算，“路易達孚”要在中國建設一個“亞太研發中心”，同時“路易達孚”本身還有融資平台，有諸多大學參與，其中就有大巴黎地區的理工院校，打算參與中國這邊的“磷酸鐵鋰產業化方案”。
這是個非常複雜的東西，“路易達孚”也不敢隨便搞，隻能深入到現場去觀察。
“走馬塘機場”的建設可以說直擊內心，對“路易達孚”的人來說，長期國際航班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對商業通勤要求很高，這也是為什麼同類企業一般都在京城、鬆江、羊城開設辦事處的緣故。
機場業務繁忙且發達，這就是國際貿易的一大優勢。
基本上可以這麼理解，有沒有國際機場，決定了高附加值工業品和高端服務業的規模；有沒有港口，則是決定了大宗工業品、原材料進出口的規模。
倘若兩者都有，那保底就是個中上之姿，不會太差的。
哪怕是愛吃芹菜的嶺南某地，以後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小日子還是相當可以的。
但是招商引資，尤其是招國際巨頭豪商引超大規模資本，這不是說你有硬件就行，軟件也得有，人才配置以虞山市的狀況，那是遠遠不夠看的。
這就需要李凝華為首的領導班子到處挖人，但以虞山市的家底，撐死了在姑蘇大學搞一搞，多的沒有。
因為張浩南的重要性，有著另外一重不可替代性。
那就是“浩南哥”在高校圈的魅力。
不，已經不是魅力了，簡直就是現代“魅魔”。
“浩南哥”說虞山好找工作前途光明，多的是牲口背上蛇皮袋打包家當就直奔虞山。
這就是高校圈“魅魔”的影響力。
再有就是“尊敬的西格爾先生”在國際介紹長三角城市時，誰被介紹推廣出去，誰就拿到了一張國際名片。
虞山市的對外宣傳資源也有限，想要在國際上打開名氣，靠祖傳的家底遠遠不夠。
彆說虞山市了，就是姑蘇也是如此。
張老板在柏林放個屁說沙城“人傑地靈”，那就是會有成千上萬的柏林小工廠主信這個。
把全部的要素綜合起來，張老板對李市長絕對算得上夠意思，所以李凝華也不敢鬆懈，唯恐對不住這份看重。
“這次全市要團結一心，爭取完全落實一個大型白糖工業體。隻要做好了，不算建設期間提供的就業崗位，就說一起投產的崗位數量，至少就是兩千。如果做好了國際業務，說不定還能摸一摸萬人工廠的邊。”
“難怪說最近全是人過來市政府串門……”
“看來今年到來年，都消停不下來。”
兩個副市長還是沒敢放飛想象力，但已經基本確認，這是油水多到不能再多的項目。
不要說萬人工廠，就是一百人，那也是市政府這邊掛號的，基本屬於重點企業。
在虞山市熱鬨非凡的時候，張老板直接在羊城和寶安之間溜達，受花瓣公司邀請，跑去參觀了一下研發中心，其中有個實驗室是兩江工業大學的聯合實驗室，主要是高空通信這一塊。
張老板屁也不懂，嗯嗯嗯點頭之後，吃了頓飯就走了。
實驗室有個項目是在飛行器加裝設備，這玩意兒“沙食集團”的“農機部”也有，主要是在江北的農場做測試。
除了無人機、低速農用機之外，還有地效飛行器和高空氣球。
在山城，“沙食集團”投了一個飛艇項目，農業旅遊兩用，但因為增加了高空通信的內容，所以還有軍方摻和。
張老板的作用就是“撒幣”，撒得挺好。
他在寶安轉悠，除了花瓣公司的邀請，還有寶安發展銀行的邀請，這家銀行希望借用一下“沙城和平組織”這個準國家，然後注冊一家貨幣兌換公司。
本身其實已經有了結彙、售彙的功能，但顯然寶安市政府在籌謀更深遠的國際化。
張老板依然屁也不懂，他就是一個“非洲酋長”，懂個雞兒的國際金融。
所以寶安發展銀行說要乾嘛就乾嘛，反正“沙城和平組織”的外交代辦處在濠鏡澳特區政府，寶安市政府的領導班子跑去串門，開車也就四個小時。
最近國內好多“沙雕”通過互聯網在“沙城和平組織”的準政府官網，成立了大量奇葩組織。
什麼“巨鯨幫”“太平洋騎士團”“龍虎門”“金碧輝煌國際夜總會”……工本費二十塊錢，郵費自理，但確實是可以成立一個正式的國際官方組織。
就是跨國運營非常麻煩，除了互聯網裝逼毫無作用。
但彆說，“貼吧”老哥們曬這玩意兒的多如牛毛。
出去掏出名片，上麵印著“CP巨鯨幫幫主”……還他媽是真的。
這一屆的牲口畢業都挺玄幻，各種“門主”“幫主”“團長”，也成為了一種社會熱點現象。
關鍵不是扯淡，真有法律上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