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顯然也明白,趙俊臣這次把他安排來到南京,就是為了趁機考驗他的立場與忠心,而霍正源就是他的考官,所以他的這一番話也有證明自身立場的意思。
霍正源笑著輕輕點頭,似乎很滿意江正的這一番話,但他心中卻隱隱有種感覺,認為自己與江正的今後共處期間,隻怕是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這是因為,霍正源與江正的做事風格明顯有著不同,霍正源缺少了江正的那種鋒芒與堅持,和光同塵才是霍正源的最終追求,這是霍正源的最大優點,也是他的最大缺陷。
而就在霍正源與江正二人一番深談、相互了解之際,隻聽到樓梯那邊再次響起了腳步聲,隨後就見到觀江樓掌櫃柴源引著一位年輕儒生來到了二樓。
這位年輕儒生自然就是傳說中的江南第一才子呂德了。
呂德的相貌形象皆是不凡,但他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卻還是他那令人琢磨不透的氣質,似乎是寡淡無爭,又似乎是精於算計,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霍正源與江正皆是精擅於識人之術,打量呂德之際也皆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就在霍正源與江正二人正在打量呂德的同時,呂德現身之後也在認真打量著霍正源與江正二人。
就這樣稍稍觀察片刻之後,呂德突然擺出一副謙遜表情,然後快步走到霍正源的身前,躬身行禮道“學生呂德,見過霍大學士!
其實,學生早就想到霍大學士您這些天應該就在南京城內,也一直都有心拜見,但霍大學士您的行蹤難尋,學生原本還以為自己沒有機緣與您相見,沒想到竟是在這裡偶遇了霍大學士,當真是榮幸之至!”
霍正源並不意外呂德能猜出自己的身份,畢竟剛才觀江樓的掌櫃柴源一定是向呂德透露了許多消息,呂德若是真有見識的話,通過蛛絲馬跡猜出霍正源的身份並不困難。
但霍正源卻是沒有想到,呂德竟然表示他早就猜出自己這些天一直隱藏在南京城內,不由是眉頭一皺,問道“哦?你認為我這些天一直都在南京城內?為何會有這般猜測?”
呂德依然是態度謙遜,答道“霍大學士您乃是朝廷首任東南巡閱使,自從您來到江南境內之後,自然是受到了各方矚目,學生當然也有關注!前段時間您原本是一直滯留在蘇州境內、與黃閣老一同商議東南巡閱使衙門的設置,也經常接見南直隸的各界人士,但就在六天之前,蘇州那邊就再也打探不到霍大學士您的相關消息,所以學生才會有這樣的心中猜測;
畢竟,蘇州與南京相隔不遠,快馬隻需半日行程,您又是朝廷中樞那位趙閣臣的心腹至交,如今南京官場即將要發生大變,您絕不應該錯過這場好戲才對。”
呂德的身後乃是太子太師王保仁與七皇子朱和堅,霍正源的身後則是趙俊臣,所以呂德這次與霍正源的相見雖然隻是偶然事件,但也代表著兩方勢力的正式接觸。
這般情況下,呂德的身份雖然無法與霍正源相提並論,但這一番話也是綿裡藏針,暗示太子太師王保仁與七皇子朱和堅他們對於“趙黨”勢力想要在南京官場摘桃子的行為早就有所準備。
對於呂德的這般表現,霍正源心中有些不滿,但他並未直接表現出來。
畢竟,呂德在柴源這種人眼裡雖然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在霍正源眼裡也隻是一個有前途的年輕人罷了,與呂德斤斤計較隻會讓自己失了身份。
這個世界上,有前途的年輕人太多了,但九成以上都會半路夭折。
於是,霍正源隻是深深打量了呂德一眼,輕輕點頭道“呂德,我也聽說過你,剛才與這家觀江樓的柴掌櫃聊天之際,還曾談到了你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表現……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確實是有些聰明!但據我所知,你如今正在輔佐七皇子殿下與王太師做事,現在七皇子殿下與王太師他們皆是前往孝陵那邊參加祭祖大典,你又為何會現身於此處?”
在霍正源看來,呂德此時來到觀江樓,原因必然是與自己一樣,就是為了近距離觀察接下來那場南京民變的具體情況。
然而,呂德卻是輕歎一聲,回答也再次出乎了霍正源的意料之外。
“晚輩來此,乃是為了祭奠一位朋友!”
“祭奠?”霍正源微微一愣後,很快就若有所思,追問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何時過世的?”
呂德輕聲答道“就在今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就是半個時辰之後。”
霍正源再次點頭,同樣是輕聲道“原來如此!”
就在呂德與霍正源打機鋒的時候,位於二樓的幾人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陣驚慌呼叫聲。
“大事不好了!鬨起來了!學子們鬨起來了!快關店門!快關店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