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隻說若愚先生知道。
卻沒說他同意，也沒有提學校，更沒有提及石慧女士或者愛瑪教授。
這種微妙的表態，已然讓鄭清知曉了學校的態度——不出意外，應該與當初蒙特利亞教授的實驗室情況相仿，倘若這事兒成功，他們真的折騰出一位旁門傳奇，學校自會默認新傳奇的存在；但如果失敗，學校則會撇清關係。
鄭清不知道這是學校的一貫作風，還是單純因為校長離開後，學校沒有古老者坐鎮，凡事都變得謹小慎微。
雖然不喜歡。
但理智告訴他，學校的做法沒錯。
鄭清甚至已經猜到在大巫師會議上的某些流言了——九有學院的院長出身瑕疵，還留存著一些妖魔的習性；邊緣學院的院長恃寵而驕，從不把學校規則放在眼裡，上學時就違反過一係列校規，甚至還背過‘留校察看’的處分；學校已經對兩位傳奇進行了申飭，雲雲。
至於其他傳奇。
隻要鄭清等人的計劃不直接影響其他傳奇的道途或者利益，沒人會閒來無事找學校的麻煩。大部分傳奇之間的關係疏離且淡漠，大家都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裡追溯著各自的源頭，互相保持著禮貌的距離，沒人會為了某個注定破滅的世界去主持公道。
公道，原本就隻是人類社會自擬的虛假概念。
真理中可沒有這種自欺欺人東西。
念頭轉到這裡，鄭清扯了扯嘴角，無端的想到了托馬斯和尼基塔，想到了兩人的倒黴與幸運，想到了他們之間的因果——成為傳奇後，他並未像自己很久以前想象的那樣，跨越高山和大海去追捕那頭女妖以及那位墮落的日耳曼助教，站在他的高度，已然看的很清楚，所有的路都殊途同歸，大家都一樣。
是啊，巫師與妖魔，本質上又有什麼區彆呢？
不外乎一個吃的彬彬有禮，一個吃的肆無忌憚罷了。
“——鐘山家的傳奇知道你的計劃嗎？”
鄭清抬頭看向老姚，卻沒有得到回答，教授隻是看了一眼他的灰布袋，年輕巫師就什麼也清楚了。
是啊，如果不知道，鐘山的老太君為什麼會輕易把那麼一顆寶貴的坤靈珠給他呢？
不久前女巫與教授說過的話仿佛回聲般在他耳邊交錯響起：
——坤靈珠先天就帶著鐘山大世界的道韻，傳奇巫師借助它可以輕易孕育一個真正的半步傳奇的化身……
——坤靈珠有梳理地脈，穩固世界的能力……
——若愚先生幫你檢查了一下這方小世界，隻要投入適當的資源，它很快就能升格為中千世界。如果在這個過程中，你把那顆坤靈珠投入它的地脈裡，甚至可以讓它獲得進階大千的可能……
“……適當的資源啊。”
年輕傳奇想到自己乾癟的口袋，忍不住歎了一小口氣，咕噥道：“我連買個中千世界的錢都沒有，又哪裡有錢扔進‘世界升格’這種大工程裡麵呢！”
這一次，姚教授顯然察覺到他的意動，沒有給他放棄的借口，輕聲笑了一聲：“——對學校或者鐘山來說，資源是整個計劃裡最不值錢的東西。相反，獲得古老者們與其他傳奇們默認的機會才是最難得的……此外，適格的世界也是很罕見的……小世界很多，但積累足夠，達到升格標準的小世界非常少，在這個基礎上恰巧又適合我們自己人的，就更少了。”
“這件事你們計劃了多長時間？”
“不長……大概就是時間線‘重置折返’這麼長吧。”
“你們來到霍格沃茨之後才有了這個計劃？”鄭清感覺有點不可思議，感覺幾位傳奇似乎把這件事當成了遊戲或者玩笑。
姚教授挑了挑眉：“時間……”
“時間在傳奇的眼中，是不存在長短的。”鄭清立刻懊惱的重複了一遍老姚片刻前剛剛說過的話。
教授笑了笑：“也不儘然完全是臨時起意……當你在大巫師或者傳奇階位呆的時間足夠長，或者對占卜學有足夠深入的認知後，你會發現以前做的很多事，會變成以後的某些契機；未來的某些可能，需要你現在就做出細微的調整與準備……你需要從一個更微妙的角度去理解‘九層之台，起於累土’這句話的含義。”
眼下，鄭清可沒心思跟老姚深入探討命運的精微之處。
“——我以為大家會循著鄧布利多教授開拓的新路子向前走。”
他想到那場在若愚老人辦公室裡學校全體傳奇們開過的會議，雖然過去時間不久，但隱約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讓他對老姚那句‘傳奇眼中時間不存在長短’突然有了一點心得。
教授沒有理會年輕傳奇心底轉動的念頭。
“——鄧布利多教授那條路，自然是極好的。”
他抬頭向上看了一眼，仿佛能夠透過龍骸小世界的天空看到霍格沃茨的城堡，聲音中帶了幾分感慨：“但是對你們這些年輕人來說，那條路還是太遠、太慢了些，更適合那些已經攢夠傳奇度的資深大巫師們……就像我剛剛說的，在這個時代，提前占好位子，比循規蹈矩、按部就班慢慢修行更重要……當然，你也不用擔心學校會偏離正途，若愚先生與學校的主要精力，還是循著鄧布利多教授的路探索主神空間……但這不影響我們開辟一條小路，進行某種程度的嘗試。”
說到這裡，他收回目光，看向鄭清，表情嚴肅起來：“……現在，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人也在爭分奪秒，進行各種嘗試。就像今天這場小型交易會上你見到的，傳奇級彆的龍族骸骨，以往絕不會有人與學校競價……但這一次，不僅枯黃之地與黑暗議會出價了，連鐘山和橡樹騎士團也給出了報價……這個兆頭很不好。”
鄭清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我之後，該怎麼做呢？”
“我記得你有一株玄黃木？它對世界成長有很大好處，我建議你從布吉島移植到這座小世界裡……然後讓蔣玉同學拿著坤靈珠開始梳理地氣，讓她的氣息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這樣當升格來臨的時候，她才能獲得世界的反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