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也與那些少女一樣,卻早早得被從綺夢中叫醒,從此長劍封塵,嫁為人婦,洗手做羹湯。
而他夫君,與想象中的少年英俠亦相去甚遠,算不上英俊瀟灑,也不風趣灑脫,與她雖幼時便認識,但也談不上感情,關懷體貼更是半分沒有,偶有的幾次長談,亦是句句不離振興天師派。
日子不好也不壞,她也開始漸漸習慣,得過且過,不過就是多了個一同吃飯的人,直到她發現,她完成了嫁給天師的最大任務,懷上天師血脈。
雖然一開始不以為意,隻當是她義務罷了,但看著日益豐盈的腰身,她的幸福感也隨著隆起的肚子漸漸膨脹,開始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
於是她又開始做夢,夢想著她做個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他想複興天師派,她就為他開枝散葉,壯大張家血脈。直到七老八十,兒孫滿堂,樂享天倫,頭發花白的他卸下天師的擔子,與掉光牙齒的她在天師府牌匾下悠哉悠哉的曬太陽,看著稚齡的重孫兒不知疲倦的追打嬉鬨,最後,他會握著她的手,口齒不清的說上一句,“這些年,你辛苦了……”
那便,夠了。
可事實襲來,那個叫張潤寧的男人,那個該陪伴她一生的夫君,竟是第二次毀了她的夢……
她想怨,想恨,想揪住應飛揚問清楚他的夫君是怎麼死的,但問到嘴邊,卻是,“我夫君一心想振興天師派,他死時,定沒墜了天師派聲名吧。”
應飛揚愣了愣,決定把張潤寧死前留下的天師諭令爛在肚子裡,堅定的點頭道“張天師為阻邪鬼禍世,傾儘最後之力,其言其行堪稱天之師表,至死,無愧天師之名!”
“是嗎?那便,夠了……”天師夫人倚在門框上,也不再聽事情後續,隻閉上眼睛,回想著她紅蓋頭被掀起的一瞬,張潤寧紅著臉,麵容上的露出的羞赧與窘迫,那是她夫君給她留下的唯一鮮活的表情,淡淡笑了……
其他長老繼續追問應飛揚,張潤寧身死的經過,應飛揚將鬼界之事一一說出,卻隱去了五千厲鬼是被張潤寧誤放出來這一事實,而是將責任皆推至地獄道之上,
待應飛揚講述完,天師道眾人或是咒罵地獄道之人,或是惋惜天師的英年早逝,或是擊節讚歎張潤寧死得其所,但到最後,都化作一聲歎息,不管死得光彩還是慘淡,天師終歸是死了……兩代天師,皆不得善終,之後風雨飄搖,誰又來撐起天師派?一時滿屋儘是愁雲慘霧!
“大喜!大喜!左偏殿著火了!”一時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便見一名長老,帶著半邊焦黑的眉毛,摟著一個嬰孩,卻是一臉喜色的衝來,而順著他來得方向看去,左偏殿的屋頂正冒著濃煙,火舌吞吐著,屋頂滾滾燃燒。
一名白胡子長老登時氣不打一出來,怒道:“瘋瘋癲癲!成何體統,左偏殿燒了算哪門子喜事!”
眉毛燒掉半邊的長老自知方才太高興沒表達清楚,但依舊平定不下激動之心,將手中孩子抬高示意道“左偏殿的火是被他點起的!”
“又再瘋話,一個孩子怎麼能會放火!”
“沒錯,是他!就是他!我們為他檢驗魂力,七星魂燈他不但一下就點燃了七盞,達到七星共耀,而且每一盞火苗都一下騰了兩尺高,燒了垂下來的帷幔,連我這眉毛也是被七星魂燈燒掉的!”
說起眉毛被燒,那人也沒半點在意,而是繼續道“這天生魂力之強,簡直曠古爍今!聞所未聞!隻以魂力論之,都快能趕上鬼王一級的了!”
那人說得起興,卻見其他人依舊眉頭不展,儘是沉鬱之色,疑問道“你們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咱們的小天師,是奇才中的奇才,咱們龍虎山天師派複興有望了!”
“把‘小’字去掉吧,以後,他就是咱們龍虎山的天師了”一名長老歎道。
那人愣了愣,又看到案上天師法印,龍虎雙劍,登時明了一切,“天師他,死了?”
其餘長老點了點頭。
“死了?死了?”那人便像被在心口打了一拳般,踉踉蹌蹌後退,退至門檻處亦渾然未覺,結果被門檻絆了一下,嬰孩竟脫手而出。
“小心!”在場不少高手,自不會摔了這孩子,但最先護主的竟是天師印!
案上天師印化作一抹昊光自行飛出,漲了數倍,淩空托住嬰孩的繈褓,隨後應飛揚才閃過來接住孩子,而天師印自行化光沒入孩子眉心。
“天師印,認主了!”長老們驚駭得無以複加,天師印雖是天師法器,但作為祖天師張道陵遺物,道門數一數二的法寶,早已通用靈性,要讓它認主並不簡單。曆代天師需得在根基打牢後,沐浴齋戒,虔誠供奉,才可能得它垂青,這般一出生就認主,簡直就像是上輩子有緣。
隻應飛揚笨手笨腳的抱著孩子,目光看著他,儘是垂憐同情,不管魂力是高是低,今後前途如何,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失了父親的可憐孩子。
應飛揚怕嬰兒受了驚,笨拙的摟著小嬰孩晃蕩著身子,忽覺胸前一陣濕熱,低頭看去,發現胸襟已被尿濕了一片,而嬰孩沒半點驚怕的樣子,正揮舞著小手,蹬著小腳丫,咯咯笑著,好像計劃得逞一般。
而應飛揚突然認出他了。
難怪有這麼強的先天魂力,難怪能讓天師印自行認主。
“小家夥,原來是你啊!又跟我淘氣!挨打沒夠是麼?”應飛揚笑罵著,輕拍他的小屁股道。
“對了,應公子,夫君生前,可曾替孩子起過名字?”天師夫人睜開眼道。
“起了!”應飛揚點點頭,“張天師說過,這孩子叫莫離,張莫離!”
s:鑒於某種情況一再發生,必須強調下,這是卷五尾聲,不是全書尾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