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眉宇間雖藏不住長途跋涉的疲態,但依舊膚光勝雪,容色照人,明麗的不可方物,正是從南疆一路趕來的姬瑤月。
紀鳳鳴不由心中暗讚,也隻有這等女子才襯得上「天香」的封號,難怪明知是妖,他義弟仍與她牽纏不斷。
姬瑤月微微頷首,眸光靜而深邃,如幽穀深潭,倒讓紀鳳鳴覺得,眼前女子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隨後她疏遠而清冷道:「初次見麵,寒暄不必,因為我接下來說的話,必不為你所喜。」
紀鳳鳴心頭不由又一冷,接到花瓣那一刻,他便知必是姬瑤月傳訊約見,姬瑤月與應飛揚刀劍聯手,齊戰帝淩天,想著姬瑤月既現身,必然也有應飛揚的消息,所以急急來此相見。可聽聞姬瑤月話語,似乎有消息,但並不是好消息,令他寒聲問出:「莫非是我那兄弟慘遭不測了!」
姬瑤月搖頭道:「他被人重傷,但好在一貫命硬,總算還留著氣,隻是與我失散,也不知現在是否被人撿去。」
紀鳳鳴聽聞,也不知半懸的心該提起,還是該放下,又問道:「在哪失散?可有蹤跡?我派人去找尋。」
姬瑤月卻道:「你更該問,他被
何人所傷?」
紀鳳鳴反問道:「不是帝淩天嗎?」
姬瑤月幽邃眼眸向他看來,道:「是帝淩天,也是你的師父衛無雙。」
「嗤!」
紀鳳鳴瞳孔驟縮,失控的術力自他周遭擴散,周遭樹木儘遭摧折,鬆針與落雪一同紛飛亂舞。
他的聲音冷了,如凜冽風雪:「天香公主所言何意?」
姬瑤月卻無視紀鳳鳴話中冷寒,毫不退讓道:「就是字麵之意,你的師父衛無雙,便是帝淩天。」
「夠了!」紀鳳鳴拂袖回身,「天香公主,你若替我義弟傳訊而來,我自當奉你為上賓,但你卻是為北龍天離間而來,看在我義弟麵上,你的風言風語我可以不計較,但下不為例,你好自為之。」
看著要憤然離去的紀鳳鳴,姬瑤月隻平靜道:「哦,你不信?」
紀鳳鳴大步向前,並不回頭,隻有留下冷厲聲音,「我該信嗎?一個是自有將我教養成人的恩師,一個是初次見麵的妖族公主,你說我該信誰?」
「可我覺得,你已經信了。」姬瑤月冷淡一笑,亦回轉身軀,欲步又停,「對了,同樣是看在應飛揚麵上,你,小心行事,多加保重。」
說罷,姬瑤月不再停留,朝寒鬆林另一方向而去,隻在積雪上留下兩道漸行漸遠的足跡。
「你已經信了。」
「你已經信了。」
「你已經信了。」
姬瑤月雖已走遠,但她的話語卻揮之不去,環繞在紀鳳鳴耳畔。
真是何等瘋話!
他的師父衛無雙,是萬象天宮之主,是當世術法第一人,是秀絕群倫的道門雙秀……修為、地位、聲望、甚至風姿形貌,無一不是人中翹楚,無一不令人望塵莫及。
這樣的人物,說放著光明正大正道魁首不做,去做見不得光的六道之主,這是何等荒謬的瘋話!
這等的瘋話,他該付之一笑才對,可他……可他為何不笑?
不光不笑,反而出離的憤怒、緊張、以及——恐懼!
仿佛頭頂被剖開了一條縫隙,一潑冰水從縫裡灌入,紀鳳鳴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涼了下去。
他不願去想,可被寒冷澆透的思維卻越來越清晰,讓他停止不住。
衛無雙離開昆侖坐陣青城、司天台遭六道惡滅圍攻、衛無雙吸取月靈珠靈力,卻中算計染五衰之氣,自封青城天師洞、帝淩天出九幽深淵,奇襲萬象天宮,萬象天宮淪陷、六道惡滅正式再出,席卷四方、衛無雙石封近三載,解封之後,功力卻遲遲沒有恢複……
紀鳳鳴回憶種種,過往的畫麵仿佛一一呈現眼前,然後,腦海中的這些畫麵不自覺的被一明一暗兩條線一一貫穿,彼此串聯。
這荒誕的串聯他不想去看,可線和麵一起湧來,將他一層層纏繞,纏得他氣血扼斷,喘不過氣來。
讓他失魂落魄,以至於和辛清慧迎麵撞上,才回過神來,恍然察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出了鬆林。
「紀師兄,你怎麼了,喊你你也不應。」辛清慧揉著被撞痛的傷口道。
她給紀鳳鳴送信兒後,見紀鳳鳴神色凝重,去的匆忙,心中既有好奇,又有擔心,便想跟上去看看,可惜傷體動彈不快,好不容易走到鬆林,就遇上紀鳳鳴已折回,倒令她頗為尷尬,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想著怎麼解釋自己跟蹤的行徑,哪知紀鳳鳴竟似全未注意到她,直接撞在了她身上。
而此時,紀鳳鳴背身對她,也不回頭,辛清慧卻忽覺雪層震蕩,如揚塵般秫秫而鳴,是紀鳳鳴做了個漫長的一吸氣,一呼氣。
長長一口氣後,紀鳳鳴回身,麵色如常,掛著一如既往從容又令人舒適
的淺笑,躬身道:「抱歉,辛師妹,方才心中有事,一時衝撞了你,不過既然撞上,還有一事請辛師妹幫忙。」
辛清慧麵上微紅,「無礙,紀師兄請說。」
紀鳳鳴道:「我想前往萬象天宮,與師父一同探尋地氣鬱積不散的原因,尋求解法。我若久去不歸,素宗主問起,煩請辛姑娘告知素宗主一聲。」
「呃……好的。」辛清慧不知這等小事為何紀鳳鳴說的似乎很鄭重,但還是點頭應下。
「那多謝姑娘了。」紀鳳鳴再拱手一禮,隨後縱身而起,化作一團火光直向萬象天宮而去。
而飛至空中,紀鳳鳴麵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耳畔極速破空的呼呼風聲如作尖嘯,卻讓紀鳳鳴依稀想起了,他在夢中那淒婉哀寂的鳳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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