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威脅了他幾句,直到聽見了樓下母親的呼喚聲,這才整了整衣服,走出了陳星瑜的房間。
很快,樓下傳來模糊的交談,陳星瑜聽見他說“沒事,我剛才上去看過小魚了,睡得挺好,都流口水了。”
過了一會兒,母親上樓來看他,陳星瑜懶得告狀,翻身裝睡。
彆墅很快安靜下來。
陳星瑜撇了撇嘴,悄悄走到房間的小陽台前,趴在欄杆上往下看。
隔壁的一棟彆墅其實也是陳家的,隻不過這段時間,給了養兄的一位同學借住。
夜已經深了,遠方傳來初夏的遙遙蛙鳴。
隔壁家的門廊黑黢黢的,隻有花枝在路燈的照射下,投下晃動的影子。
陳星瑜卻看得認真,仿佛那裡有什麼寶貝,值得他一瞬不瞬。
不知等了多久,趴在欄杆上的陳星瑜打了個嗬欠,困乏地低了會兒頭,眼睛一眨一眨就要睡著。
蛙鳴似乎靜止了一瞬,輕微的腳步傳來,陳星瑜眯了眯眼睛,精神猛然一振。
隔壁彆墅的小徑上,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燈光,一個頎長的人影輕巧地穿過門口的草坪,來到隔壁門前。
“夏哥哥”陳星瑜聽見自己輕喊出聲,抬起細瘦的胳膊,在頭頂揮舞了兩下,開始哼哧哼哧翻過陽台的欄杆往下爬。
那人聞聲抬頭,手上的微光照亮了他優美的下頜線。
不用細看,陳星瑜就知道,他現在一定是修眉微皺,雙目中流露出不讚同的眼神。
可他就喜歡這樣,夏哥哥整天都是一副溫和模樣,隻有惹著他了,才會出現其他的表情。
比如,自己生病。
又比如,生病了還爬窗戶。
思忖間他已經翻出了陽台,隻需橫移一點距離,再順著裝飾柱滑下去就行了。
不過他似乎漏算了今天身體的狀況,才下了兩步,手腳一軟,竟然就那麼摔了下去。
陳星瑜緊緊閉上了眼睛,可迎接他的不是堅硬的地麵,而是一雙有力的手臂。
微微的沉香氣息撲麵而來,將他柔柔籠罩,陳星瑜嘿嘿一笑,再不敢看眼前人的表情,隻縮了縮脖子,在來人頸上輕蹭。
“今天病著”感受到他身上不同尋常的熱度,少年嗓音微沉,“胡鬨早說你不要翻牆,就是不肯聽,今日要不是我在下麵接著,你就”
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抱著懷裡比同齡人都要輕的小少年,一步步向前走去。
“哥哥,我不回去。”陳星瑜發覺了他走的方向不對,立刻扯了扯他的前襟,討好地笑著,“我們去你家
,好不好”
“不好,你生著病,就得回去躺著。”
“不嘛不嘛,我快好了,真的”
他話音未落,自家彆墅裡的感應燈突然亮了起來,一陣咳嗽聲傳來。
“哎呀,我爸醒了,我”小小的人兒還在著急,卻突然覺得身子一輕,再探頭看出去的時候,人已經被抱到了自己房間的陽台上。
少年幾個大步便走到了床邊,彎腰把小孩放在床上。
陳星瑜抱著少年的脖子不肯鬆手,非要湊到他耳邊問他“夏哥哥,下個星期學校夏令營,你也來好不好”
少年一哂“都是你們小孩的玩意,我去做什麼”
陳星瑜手臂一緊“那你是要跟我哥去海島”
少年的語氣依舊平靜“我不去海島。”
“那就陪我去夏令營,就作為哥哥參加,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笑而不語,陳星瑜放開摟著他脖子的胳膊,強行拉了他的手過來,勾上他的小指“說好了你一定要去,要不然就是小狗。”
看著少年似乎還要拒絕,他一著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是小狗,夏哥要是不去,我就我就”
小小少年的腦海裡沒有那麼多詞彙,憋了好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說“如果夏哥你不去,我長大以後就嫁給你”
看著少年驚愕的眼神,小孩得意地解釋“我媽總是說我爸,說嫁給他肯定是因為上輩子有過節,這輩子還和他是冤家。”
即使是在夢中,陳星瑜也感覺到一陣臉紅,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少年,生怕他一巴掌呼下來,自己怕是要幾天都見不到他人了。
正後悔著,少年卻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小孩子說什麼瞎話,不就是去個夏令營麼犯得著你這麼認真”
“那你會去咯”陳星瑜心中一陣大喜,連高燒帶來的一陣心悸也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嘩啦”無儘的深淵終於到了頭,早已被磕得坑坑窪窪的鐵球帶著極大的衝力,一頭紮進了水中。
鐵球再也不堪重負,一入水便碎成了幾瓣,咕嚕咕嚕沉入水底。
地下水冷得刺骨,溫熱的身軀被驟然丟入水中,陳星瑜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身體。
四周一片黑暗,隻能感覺到身側湍急的水流,轟隆的流水聲在岩壁間反複震蕩,被放大了無數倍,震得腦子都跟著昏沉。
陳星瑜的身體被激流裹挾,急促地旋轉了幾圈,便快速地移動起來。
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人已經不知被衝走了多遠,陳星瑜掙紮著從係統商城裡兌了件救生衣和一個頭燈,給自己裝備起來。
身體還在水中打轉,但好歹現在不擔心下沉,陳星瑜撥動頭燈的開關,看向四周。
不知為何,青玉石台下沉後不見蹤影,鐵球卻把陳星瑜帶到了一條寬闊的地下河中。
千萬年水流的衝刷,讓這條河道異常寬闊,水流也十分湍急。頭燈的光亮下,兩側的石壁瞬間從視線中劃過,陳星瑜有一種不小心又坐上了德康醫院班車的感覺。
這熟悉的感覺讓他一個激靈,連忙又兌了個充氣墊,隨時準備迎接撞擊。
在大自然的狂暴下,任何人工都顯得渺小而無力,反正在昏迷期間自己已經不知被帶到了哪裡,這時隻要能保證安全,倒也犯不著太過操心。
他甚至有閒心想著“後來,後來怎麼樣了呢”
少年微笑的臉龐閃過,腦海裡瞬間想起的,卻是後來自己傷心哭泣的臉。
陳星瑜的心猛地沉了下來。
是的,那個曾經說要做他的哥哥,陪他去夏令營的人,根本就沒有來。
不僅沒有來,還從此乾乾淨淨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再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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