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正在和幾個小兵約晚飯,聽他這麼問,隨口便答道“那是當然啊,夏城主守護萬陽城十幾年,可是有名的將軍呢當年他身隕,高城主傷心至極,用最高規格厚葬,好幾百人敲鑼打鼓送到山裡去的,到現在都還有人專門把守。逢年過節的,咱們山裡人和萬陽百姓,也會在家裡供一供他的牌位。”
山洞裡空闊,說話都帶著回音,“牌位”兩個字在空氣中來回震蕩。
陳星瑜站在自己的門前,垂頭笑了笑,走廊火把的光在微微跳動,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多謝”
“這有什麼”老吳大大咧咧一揮手,“你們沒爬慣山的肯定累了,先休息休息,回頭我來叫你”
綠林好漢條件艱苦,房間十分簡陋,石牆之下一張小小的行軍床便是所有家具了。
陳星瑜從口袋裡抱出小黑貓,放在自己胸口上,仰麵躺了下來。
小貓自昨晚被凶以後就乖巧至極,這會兒趴在他胸口打了個嗬欠,歪頭拿小白爪抱過陳星瑜的手指,拉到口中輕輕磨牙。
“你說,”陳星瑜在它尖銳的齒尖上點了兩下,“那個傻瓜,怎麼就把自己搞得那麼慘”
“喵”小貓不明所以,向前爬了兩步,陳星瑜的呼吸已變得輕柔。
小黑貓輕輕
爬到青年的鎖骨旁,
用冰涼的小鼻子輕輕蹭了蹭他的下頜,
挨著他閉上了眼睛。
前幾天一直奔波勞累,昨夜又是熬夜又是受傷,陳星瑜已經精疲力儘,本還想和小黑貓再說說話,可身子一躺平,意識很快就模糊起來。
恍惚之中,他好像又回到了城南摘星苑的小樓中。
今天他又病了。
好像是在學校上體育課的時候,不過是和同桌打了一會兒羽毛球,他便臉色煞白呼吸困難,嚇得老師趕緊叫了救護車。
還是那老一套的檢查與處置,回到家,已經是夜裡10點。
陳星瑜躺在床上,無聊地盯著天花板。
樓下隱隱傳來父母說話的聲音。
“你要開始培養振豪是真的要放棄星瑜嗎”那是媽媽稍稍提高的聲音。
“你怎麼能這麼想,”爸爸的聲音傳來,“你也知道,星瑜這身體,今後就隻能在家裡養著現在你還指望他繼承家業”
母親似乎沉默了很久“家業什麼的我並不執著,但星瑜你必須保證他能過上無憂的生活。”
“那是當然”父親道,“他是你兒子,也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不管他振豪是個好孩子”
他們又說了什麼,陳星瑜並不關心,他裹著薄被起了床,光腳小心地走到陽台上,把自己塞進懶人沙發裡。
天上的星星很亮,鄰居家的彆墅卻還沒有燈光。
陳星瑜縮了縮腳。
夏哥哥今晚回來得好晚,是不是又遇上了什麼新鮮事情
想起那天被夏哥哥從湖邊拉回來,陳星瑜才知道他居然已經搬到了隔壁。
夏哥哥說,他隻是暫時住在這裡,等過段時間,他又會去彆的地方住一陣,然後再去旅行。
旅行啊
樓下的父母還在說家業什麼的,陳星瑜一點兒也不在乎,他隻想,如果能有一筆小錢,也許他也會四處走走,去看看世界上的新鮮事情和新鮮的人。
如果可以和夏哥哥一起去
微弱的燈光穿過草坪,現出那個少年的身影,陳星瑜急急欠了欠身子,想要和他打聲招呼,心臟卻猛地一悸。
強烈的刺痛自胸腔深處泛起,如同有烈火燒灼,陳星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眼前的星光變得模糊,旋轉的視野讓他再也無法支撐住身體,隻能癱倒在沙發上艱難地呼吸。
或許,爸爸說的是對的。
他這具身體,說不定真的無法支撐到成年,爸爸要找人繼承家業,便隻有同為陳家血脈的陳振豪。
所以陳振豪對他不好,爸爸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媽媽曾經給過陳振豪難堪,也表明過自己的態度。
所以陳振豪即便再怎麼恨他,也不敢真的做什麼,隻是在他麵前惡形惡狀,惹他心煩而已。
他其實並不算太在意,他的世界已經夠讓人煩心了,何必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浪費時間
可他真的很想去旅行,
,
或許在什麼時候,能遇上同樣在旅行的那個人
胸口的疼痛越來越重,連眼淚都從眼角落了下來,黑暗一團一團,將他包圍。
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臉頰上卻似乎有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過。
身體被輕柔地抱起,一股暖流緩緩自那雙手流過身體,輕柔地按摩著心臟,無助顫動的心肌終於慢慢恢複正常。
“夏哥哥”他使勁仰著頭,想看清楚來人的臉。
“乖,彆亂動,好好睡覺,睡醒了就好了。”少年的聲音是一貫的溫柔。
“我想”他頓了頓,最終還是把那個願望說出了口,“我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那要等你長大一點,”少年的聲音裡含著笑,暖流變得更加溫和,全身上下都變得舒爽,“等你能跟上我的步子,我們才好一起去旅行。”
陳星瑜點了點頭,把臉埋在那個充滿溫柔沉香的懷抱中,酣然睡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晚飯時間才悠悠醒轉。
尚未睜開眼睛,他便感覺到有什麼挨在臉側,一動一動,帶來一陣癢意。
再睜眼去看,一片乳白的小肚皮就在眼前,細而柔軟的絨毛輕輕搔在鼻端,隨著他的呼吸而柔柔拂動。
小黑貓伸著一隻小白爪,墊在陳星瑜耳旁,另一隻則鬆鬆搭在在的臉頰邊,做出個護衛的姿勢,下巴枕在他的額發上,睡得正香。
陳星瑜垂眸笑了笑,拿鼻尖頂頂小黑貓的肚皮,柔軟的肉墊輕輕拍上了他的側臉。
惺忪的眸子微微睜開,一人一貓的呼吸相聞。
氣氛似乎有些怪異,陳星瑜與小貓對視了幾秒後,收斂了笑容,用手指把小貓戳了個跟鬥。
小黑貓喵嗚一聲,翻身爬起來,歪頭看著他下床,房門卻砰地一聲被推開了。
彭樂興衝衝地嚷嚷著“大佬,你說對了陳甫同真的派人去加采碎石了”
隨後就是一愣“誒,你耳朵怎麼這麼紅被蚊子咬了麼”
陳星瑜伸手摸了下耳尖,眼神略略躲閃“冬天哪兒來的蚊子,你看到采碎石的人了”
“嗯嗯嗯,”彭樂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快來,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我帶你去看。”
綠林山寨的前哨是一處突出的小山崖,下方有岩石遮擋,看對麵棧道的情況一覽無餘,棧道上的人卻很難發現這邊。
陳星瑜把小黑貓放在肩上,和彭樂一起趴在山崖的岩石邊。
日頭已經西斜,餘暉照在棧道上,十幾個市政的苦力正不情不願地等在半山的岩洞邊。
又過了好一會兒,岩洞中才抬出不到十筐碎石,兩方立刻爭吵起來。
大概是顧忌著天色將晚,帶頭的市政工人頻頻看向西沉的太陽,又罵罵咧咧幾句之後,還是指揮著苦力們背上了背簍,蹣跚著向山下走去。
“安排人去攔截了嗎”陳星瑜輕輕摸著小貓的後背,聽他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你們把城主府裡的存貨一掃而空,而市政之前的頻率是三天一次,陳甫同今天就派人來補貨,顯然是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嗯,”方成鋼點了點頭,“安排了。”
話音未落,對麵的棧道底下已經出現了幾個蒙麵人。
蒙麵人個個手持大刀,鋒利的刀刃反射著夕陽的光,向著那些勞工劈砍而去。
勞工們早已被嚇得肝膽俱寒,哪裡還顧得背後背了什麼,丟下背簍就跑。
蒙麵人們緊隨其後,一直把市政的人們趕到城邊,這才帶著繳獲的碎石回到山寨。
“走,看看去”彭樂心急地跑向蒙麵人們,撈了一把碎石來到陳星瑜麵前。
未經灼燒的石頭呈現出鮮豔的紅色,斷麵光滑,如水晶般反射著周圍的燈火。
陳星瑜將一小塊紅色的石頭捏碎,輕輕放在鼻端。
沉默半晌,他的臉色變得凝重。
“這不是石頭,”他抬頭看向身前的三位主播,“是血”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