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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人來人往。
行色匆忙。
醫護人員推著移動病床飛速往手術室奔去。
虞圖南毫無生氣地倒在病床上,唇角發白。
短發胡亂垂落到一邊。
像搖搖欲墜的落葉,毫無生機,倏忽搖曳凋零,沒來由地讓人心疼。
紀嶼淮沉默跟著,視線片刻不離虞圖南,直到被攔在手術室門口,愣愣看著她被推到門那邊。
腳步生根。
紀臣接到紀嶼淮的電話後,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手術室門口,氣喘籲籲,還沒來得及吐槽一句“究竟怎麼要來醫院,你生病了為什麼不在電話裡清楚,紀嶼淮,多說兩個字不會浪費你寶貴的人生,”看到手術室門口的場景,氣惱、埋怨,通通收了回去。
紀嶼淮背對著他。
手術室前的長廊清冷空曠,燈光下,影子被無限拉長。
西裝革履,沉穩淡漠。
仍是天之驕子,卻摻雜了幾分沉悶與頹然,還有無法言喻的絕望。
紀臣從未想過,他會用“頹然、絕望”這種詞形容紀嶼淮。
過去一整年,紀嶼淮去哪都是眾星捧月的對象,哪會有這種時候。
湊近,紀臣才發現了點問題。
紀嶼淮一動不動地站著。
西裝褶皺,手心血紅一片。
紀臣瞬間慌了,連忙抓起紀嶼淮的手左右檢查,“你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發生了什麼事”
紀嶼淮抽回手,低聲道“我有事需要你辦,現在去公司一趟。”
“去什麼公司,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公司,”紀臣氣惱“究竟發生了什麼”
紀嶼淮怔愣,眼神稍顯空洞。
“手術室裡的人,是虞圖南。”
紀臣以為自己聽錯了,受到的驚嚇刺激不小,張皇失措半天愣是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虞虞圖南,怎麼會。”
紀嶼淮闔眸,按下所有情緒,低聲道“現在,你去陸氏集團本部一趟,以我的名義見倪君。”
聲音微顫。
“跟她說虞圖南出了車禍,正在搶救中,注意網上的輿論、信息,暫時不要泄露這件事。”
“她明白怎樣對陸氏更好。”
紀臣被紀嶼淮說出的驚天消息嚇得一時慌了神,腦袋一片空白。
“我去,這就去。”
剛走了幾步,他又小跑著退了回來,像剛回過神,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問“你就一直守在這裡她為什麼會進手術室很危險嗎”
回答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紀臣想到紀嶼淮展現出的近乎崩潰的壓抑與絕望,咬牙不肯走
“我讓你嫂子過來陪你,等虞圖南醒來,照顧起來更方便。”
“不用。”
“不行。”紀臣
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十分強硬“你不能一個人在這。”
紀嶼淮眼眸深邃,帶著能將人看穿的平靜“無論什麼結果,我都不會去死,你可以放心去公司。”
“彆胡思亂想,我”紀臣被戳中了心事,還想再“狡辯”一番,被紀嶼淮淡淡打斷。
“現在去。”
紀臣咬牙。
事情不能耽誤,又不能放任紀嶼淮一個人待在醫院。
虞圖南對紀嶼淮的重要性,無法估量。
紀臣平常沒少笑話紀嶼淮把紀琮忽悠進劇組演戲的事,常跟妻子黎姝調侃弟弟在旁人麵前冷靜正經,背地裡利用小侄子牽線搭橋。
但,玩笑歸玩笑。
誰都不會質疑紀嶼淮的心意。
如果不是虞圖南過於重要,紀嶼淮不會拐彎抹角,用這種辦法見虞圖南。
權衡再三,紀臣離開前給黎姝打了通電話,讓她守在醫院。
辦完事,紀臣拎著晚餐匆匆往醫院跑,還沒上樓,從電話裡聽到了一則噩耗。
虞圖南成了植物人。
紀臣和黎姝寸步不離地陪在紀嶼淮身邊,生怕他做出什麼事來。
紀嶼淮沉默地站在病床邊。
神情平靜。
但平靜之下,潛藏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痛苦、絕望、崩潰。
還在,靈魂備受煎熬。
一個小時過去。
紀嶼淮身形微動。
他側臉微昂,喉結滾了兩圈。
“通知他們。”
紀臣愣了愣。
“誰”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
說得平靜。
但這四個名字放在現在,就是四顆巨雷,隨時有引炸的危險。
“你們可以離開了,紀琮需要人照顧。”紀嶼淮語氣淡淡。
紀臣、黎姝怎麼敢走。
他們尚不知道虞圖南為什麼會出事,又為什麼是紀嶼淮送她到醫院裡,事發時發生了什麼,周圍有沒有其他人。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出現後,還有一番風雨。
誰都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紀嶼淮還需要照顧,紀臣、黎姝自然而然地把紀嶼淮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黎姝出門打個電話,讓家裡的阿姨看著點紀琮,紀臣則假裝離開,在外麵透風,思緒混亂。
不知道懵了多久,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穿過走廊,一路小跑到病房前。
紀臣和黎姝連忙趕回來。
剛走到門口,破碎的哭聲一陣又一陣。
薑朝暮坐在病床邊,肩膀微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停頓間,她擦去雙頰的淚痕,倔強又固執地看向紀嶼淮
“你在騙人。”
許獨行臉色發白。
“怎麼會出車禍”
陸子野剛出事
,虞圖南就出車禍進醫院,難免不讓人多想,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放棄了生命。
陸子野出事,虞圖南總是最傷心的那一個。
這是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擔心害怕的點。
過去一個月他們死死守在虞圖南身邊,照顧她的情緒,不管多難過都不敢流露分毫。
好不容易等到前兩天向大家敞開心扉,誰會想要麵臨這樣的局麵
虞圖南是他們的主心骨。
這點從未變過。
季湛腦海一片空白,過了很久終於找回了思緒,呆呆地呢喃“圖南姐開車很小心。”
紀嶼淮偏頭,躲開三人的目光“是我的錯。”
四個字,如驚雷一般落下。
“是我讓她開車送我回家,因此出了事。”
站在門口的紀臣心中一緊,下意識推門而入,忙為弟弟開脫、解釋“紀嶼淮,不要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誰都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紀嶼淮臉沉了沉“哥,帶嫂子離開這裡。”
紀臣不動,黎姝上前相勸。
薑朝暮顯然沒有心情看這對兄弟的表演,她隻在意紀嶼淮說的話。
“你明知道她狀態不好,為什麼讓她開車,還送你”
紀嶼淮不語,側身將紀臣、黎姝推到病房外,關上門,獨自麵對病房內的風暴。
黎姝在門口站立不安,“小叔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
誰都知道虞圖南在薑朝暮、許獨行、季湛心裡的地位,把責任往身上攬,就是跟他們作對,把自己往火腿上送。
紀臣很亂。
他不知道病房裡鬨了些什麼,時而傳來破碎的哭聲,時而又成了崩潰無助的控訴。
十分鐘後,紀嶼淮被薑朝暮趕出來,杏眸裡全是對他的恨意。
“你沒資格見圖南”
薑朝暮說到做到。
往後一周,紀嶼淮被攔在病房外,失去了靠近虞圖南的資格。
他成了讓虞圖南出事的罪魁禍首,是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厭惡的第一人。
虞圖南出事的第九天,紀嶼淮沒有見到她。
他很想她。
他可以動用手段,調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離開病房,又或者給薑清、季文柏、許威嚴施加壓力。
紀嶼淮沒有。
他們是她的弟弟妹妹,是他允諾會照顧的人。
做好了被恨一輩子的打算,紀嶼淮坐在辦公室裡,麵無表情地處理著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的報複。
和季氏的宣傳合作突然終止,全息遊戲又遲遲未上映,股東都在鬨不滿。
薑朝暮動用家裡的關係,逼迫紀嶼淮退出南北影視,賣出手裡的股份。
祁逾白寧可賠付天價違約金,也要違約,拒絕在盛澤全息遊戲發布會上出席。
紀嶼淮平靜地處理著一
件件帶著恨意的麻煩事,紀臣一天來三次,次次欲言又止。
誰都不知道,紀嶼淮為什麼會發瘋攬下責任,成為季湛、許獨行、薑朝暮憎恨的勁敵。
第九天,紀臣沒有再問。
他好像知道了點什麼。
失去了陸子野、虞圖南的薑朝暮、季湛、許獨行沒有崩潰,他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們沒有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裡,沒有墜入深淵,反而將報複紀嶼淮當成唯一的工作。
恨,成了他們人生的支撐點。
紀臣知道,卻不敢說。
紀嶼淮心疼虞圖南的弟弟妹妹,但是,誰又來心疼他。
第十天,紀嶼淮終於有了見虞圖南的機會。
陳律師依照虞圖南的意思,請季湛、薑朝暮、許獨行、祁逾白、李懷棋、紀嶼淮、宋淮恩、薑清、季文柏、許威嚴一同去了病房,宣讀她的遺囑。
薑朝暮、季湛、許獨行三個人本不想見紀嶼淮,但陳律師百般強調這是虞圖南的意思,他們不得不聽。
紀嶼淮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病床上略顯瘦削的身影。
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許多。
陳律師“虞圖南女士出事前幾天,曾立下過一份遺囑。”
“過程有視頻記錄,同時請了公證人公證。”
陳律師點開視頻,退到一旁,讓他們看。
視頻裡,虞圖南素顏,氣色還不錯。
她坐在沙發裡,平靜地麵對律師“陸子野車禍後,我似乎知曉了世事無常,死亡離我並不遙遠。除了陸子野,我在血緣上沒有其他親人,旁係親戚不想認,如果我出了事,財產恐怕不好處理,陸氏會受到很大影響。”
“我不想咒自己,隻是立下遺囑,總歸保險一點。”
提前立遺囑這種事,在商圈裡很常見。
天有不測風雲,立遺囑能保護財產、避免爭端,薑清、季文柏都私下做了。
視頻裡,虞圖南還在說“如果我死了,麻煩將我的財產分成以下幾個部分贈予。”
“南北影視中的所有股份,交由祁逾白,有了這些,總歸不用受娛樂圈其他資本桎梏。”
“至於陸氏集團,我始終支持倪君,但是,股東大會前需要問問紀嶼淮的意思。我相信他的決斷。”
“陸氏股份,平均分成五份,其中季湛、許獨行、薑朝暮、祁逾白一人一份。”
“剩下的動產裡,給宋淮恩宋特助在本地買一套三千萬內的房,服務陸子野,他著實辛苦。”
“另外,將我購置的私人飛機以及旗下的布加尼威龍和商務車送給李懷棋,祁逾白工作忙,他能帶衣衣四處轉轉。”
“薑清和季文柏、許威嚴不缺錢,財產不用給他們。隻是,在前麵加上一條,薑朝暮、許獨行、季湛想要得到我的財產,需要每周回家看各自父母一次,這是義務。”
虞圖南一邊想
一邊說,說了很多。
律師快速記錄著。
等到虞圖南短暫停下後,陳律師恭敬問“陸氏的股份,還有五分之一,您要送給誰”
虞圖南唇角微抬,眼裡出現了一點笑意“給紀嶼淮。”
“我喜歡過他,也相信他。”
病房裡刹那安靜下來。
紀嶼淮怔愣。
“我”
陳律師點頭一笑。
“是的,第五位受益人,是您。”
視頻還在繼續。
陳律師“根據您現在的情況,你是否需要跟陸子野留點什麼”
頓了頓,陳律師禮貌一笑“他隨時有蘇醒的機會。”
虞圖南輕輕搖頭,說得認真“如果他醒,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總不會不管他的。”
像是才想到什麼,虞圖南淡淡補償“你提醒了我,如果我跟陸子野一樣,也成了植物人,一年後如果還未醒,便按照死亡的意思,分割財產,但為了防止我沉睡時,公司出現什麼問題,麻煩陳律師提前宣讀遺囑,公司的管理權,一定要安排清楚。”
“這種幾率很小,但不是沒有。”虞圖南語氣平靜“以防萬一吧。”
陳律師猶豫半晌“確定一年後就要分割財產嗎公司管理權可以提前安排,隻是一年是不是太短了些,就如同您說的萬一,萬一您一年後醒來,會一無所有。”
虞圖南輕笑,聲音溫柔悅耳。
“不會的。”
“他們不會讓我身無分文的。”
誰都知道,他們指代著誰。
薑朝暮抿唇,難過得快要哭出來。
她不知道現在應該恨紀嶼淮還是原諒他,理智告訴她,得原諒。
紀嶼淮是虞圖南喜歡的人,她絕不希望有人討厭他,可是
感情不受控。
憑什麼呢。
憑什麼這麼好的虞圖南,因為送紀嶼淮遭遇車禍。
季湛、許獨行同樣無法接受。
一行人沉默地離開。
紀嶼淮走在最後麵,被趕出去前,深深往床上看了一眼。
他沉默地關上門,對上薑朝暮、季湛、許獨行、祁逾白複雜地目光,淡淡道“你們有理由繼續恨我。”
“我是始作俑者。”
“明知道她狀態不佳,明知道她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仍這樣做了。”
這兩句話,讓原本已經熄滅的火苗蹭蹭往上竄。
“你知道她不會拒絕你”薑朝暮杏眸含淚。
紀嶼淮不語,側身離開。
走遠了,隱約能聽到薑朝暮低低的哭泣。
“我討厭他。”
“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下午,紀嶼淮收到了一個同城快遞,到付件。
需要他本人親自簽收。
奇件人虞圖南。
紙盒裡放著一個八角音盒。
紀嶼淮見過。
那天,虞圖南原本要送給他的轉正禮物。
他們在一起的禮物。
八角音盒被摔過,有幾道裂痕。
最下麵,放著一張卡片。
上麵的字,雋永好看。
如果我能回來,你可以給我讓你重新轉正的機會嗎。
紀嶼淮笑得苦澀。
怎麼會不願意。
另一個世界裡。
老式矮房前,虞圖南愣愣看著朝她奔來的陸子野。
四五歲的模樣,還很小。
小臉稚嫩,眼眸很亮,邁著短腿興奮跑過來,然後
跟她擦肩而過。
“姐”
“吃糖葫蘆”
虞圖南心裡軟了一片。
好久
沒有見到這麼活潑的陸子野了。
小小的,活著。
在說話的陸子野。
積攢了一個多月的壓抑情緒總算散了一些,虞圖南眉眼彎彎,視線隨他轉動。
她根本不記得陸子野給她送糖葫蘆這回事。
印象裡的陸子野,小時候沒這麼乖巧。
這般想著,虞圖南轉身,想看看小時候的她什麼反應。
意料之外,沒有誇獎,沒有擁抱。
視野裡。
小小的虞圖南一把摔下糖葫蘆,紅腫的眼睛泛血“都怪你要吃東西,媽媽死掉了。”
“都怪你”
稚嫩的小女孩雙手握拳,死死盯著陸子野,眼淚已經奪眶而出,“都怪你,害我沒有了媽媽”
失去媽媽的痛苦太沉重,小女孩受不住。
她一把推開陸子野,邊哭邊跑,從虞圖南身邊擦肩而過,直至消失到遠方。
虞圖南雙頰失了血色,無措地看著遠處的陸子野。
小小的一個,嘴巴癟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沒有在刹那間哭出來。
下一秒,還是忍不住。
抓著糖葫蘆的小手無聲抹去滾落下來的淚水。
虞圖南下意識上前。
她不記得小時候跟陸子野說過這種話。
而現在,大概是媽媽剛死的那段時間。
陸子野還小,不懂什麼生離死彆,大人安慰他媽媽住在醫院裡,生了病,要過段時間回來,或許還給他塞了點錢,安慰打發他。
小孩子不懂。
他洋洋得意地買了最愛吃的糖葫蘆,像寶貝一樣遞給了姐姐。
虞圖南蹲下來想安慰他,可是還沒走到他身邊,天旋地轉。
世界忽然開始墜落。
周圍的一切像碎片一樣,慢慢消失。
委屈哭泣的陸子野,矮房街道,都像玻璃一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係統出現。
第一次機會失敗
祝願您下次成功
虞圖南正想發問,滋滋電流聲迅速消失。
沒有給她半點機會。
係統擺明是想讓她自己探索。
頭,疼了很久。
虞圖南還沒從曾摔過陸子野糖葫蘆的難過裡走出來。
係統說,她有兩次改變陸子野跟係統交易的機會。
而第一次,已經失敗。
是否就說明
陸子野記住了她年少時的埋怨,甩掉的糖葫蘆和埋怨的咆哮深深紮根在他心裡。
母親死後,父親不願意管他們,時常打罵他們。
在一次次打罵聲裡,他終於明白“母親死亡”的意思。
死亡,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就是沒有人再保護他們,愛著他們了。
再後來,陸成武也死了。
她跟陸子野被迫分離,一個待在舅舅家,一個住在姑媽家。
寄人籬下,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
不美好的童年加深了陸子野的自責。
他開始相信,是他造成了她不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想補償她,讓她成為光鮮亮麗”的女主角。
即便,讓他去死,他也願意。
虞圖南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無聲流淚。
不知道哭了多久,十米外傳來刺耳的喧鬨聲。
“陸子野,後天周日,去踢足球嗎”
十多歲的小男孩抱著足球,興奮衝到陸子野身邊。
陸子野抓著書包肩帶,搖頭一笑,說得驕傲
“周日我要去遊樂場。”
“哇”
周圍同學們霎時放光。
陸子野沒有多說,告彆同學,往姑媽家裡走。
小時候,沒人來接。
都是自己走回家。
學校離家裡大概十五分鐘的路程,陸子野路過賣零食的小賣部,走在人行道,盯著五毛一串的糖葫蘆看了會,扯了扯書包肩帶,抿唇,低著頭往前麵走。
虞圖南上下摸了摸口袋,有個老式的五塊紙幣,快速買了兩串糖葫蘆跟上。
她絞儘腦汁想著開場白,要怎麼一邊跟陸子野交代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的同時,又把這串糖葫蘆送出去。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年代人販子特彆多。
治安也不好。
虞圖南擰眉。
在沒想出合理的借口前,她隻能慢吞吞的跟上。
走了十多分鐘,虞圖南後知後覺發現這好像不是回姑媽家的路。
陸子野又轉了兩圈,忽地在路口停下,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麵。
虞圖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目光微滯。
對麵中學剛放學。
長空萬裡下,“第一中學”的標牌亮得晃人眼。
是她的初中。
小虞圖南穿著洗得
發白的外套,戴著紅領巾走了出來。
手上,拎著一個藍白印著動漫圖案的書包。
本作者十碗大米飯提醒您龍傲天他親姐穿來了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舅舅家跟姑媽家方向相反。
她往左邊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小臉嚴肅地擰成一團,又理了理紅領巾,往右邊走。
陸子野沒料到姐姐會突然往他的方向走,連忙退後兩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虞圖南身上。
一大一小,大眼對小眼。
“對不起。”
陸子野低頭,老實巴巴地說。
虞圖南眸光一閃,笑了笑“和你沒有關係,是我往前走沒注意。”
“送你一串糖葫蘆,當作賠罪。”
“要哪串”
陸子野抿唇,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姐姐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食物。”
話音剛落,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
“陸子野,你怎麼在這裡”
小圖南拎著書包,格外嚴肅。
“你逃課了”
“沒有。”
虞圖南不得不承認,小時候的她真的很不討喜。
太嚴肅了。
“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他,送他糖葫蘆想賠罪,他拒絕了,說姐姐不讓他吃,你就是他的姐姐”虞圖南輕柔問。
小圖南擰眉看過來。
“你是誰”
虞圖南在看到小圖南的書包時,已經想好了所有解釋,她笑了笑“我知道你。”
“第一中學今天舉辦六一兒童節,中間有一個獻愛心的活動。你這個書包,就是貧困生專屬,對嗎”虞圖南彎腰,跟小圖南持平“我就是送你書包的人。”
“我聽說,你叫虞圖南,巧合的是我也叫虞圖南,所以送你書包。”虞圖南說得很有底氣。
事實上並沒有這個人。
學校舉辦了這場活動。
但是小小的她,怎麼會懂這些。
眼前的圖南終究太小,不懂辨彆,大人隨口一忽悠,就能把她唬住。
小圖南霎時陰天轉晴,笑得燦爛“謝謝姐姐”
“不客氣。”
虞圖南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隻要不嚴肅,小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陸子野無措地站在一邊。
虞圖南將兩串糖葫蘆送給他們“可以吃了吧”
陸子野看了看小圖南,等她收下後,嘴角偷偷彎了彎,受不住誘惑,也接了。
虞圖南“不過小圖南說得很對,陌生人的食物不要接,聽到了嗎”
回應她的,是兩個學生整齊劃一的點頭。
虞圖南笑了笑。
真有默契。
真可愛。
虞圖南找了一處公園,等兩個小朋友高興地吃糖葫蘆,小圖南不能太晚回家,她還得回家打掃,把沒吃完的三顆糖葫蘆用原本的薄膜包好,推了推學校發的書包。
“給
你。”
陸子野呆呆看著麵前出現的新書包,臉上一喜,正要接過,瞥見姐姐黑色的醜書包,下意識縮回手。
“姐姐,你用。”
他知道,姐姐用的書包,是舅舅孩子用的。
小圖南不說話,僵硬地把書包塞到他懷裡,捏緊糖葫蘆,偏頭禮貌地跟虞圖南說“謝謝姐姐的書包,我回家了。”
虞圖南心裡複雜。
她比誰都希望小時候的圖南能幸福快樂,沒有金錢的壓力,不用背彆人用過的書包,不用係彆人用過的紅領巾。
可是
她也想做個好姐姐。
“我再送你一個書包,等等。”虞圖南摸摸小圖南柔軟的頭發“等我兩天,你們一起背新書包。”
她現在沒錢。
必須找個營生的手段。
陸子野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連書包都不敢碰。
虞圖南心疼地把他的粉色書包取下來,將裡麵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拿著吧。”
“我再送你姐姐一個。”
陸子野用的是姑媽家女兒的書包。
粉色的。
小時候沒少被同學笑話。
“好好學習。”
“這個粉色書包,就送給我吧。”
陸子野和小圖南都不能在外麵久留,虞圖南跟他們約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後,目送他們離開。
等到人影消失不見,她才找到了係統。
你需要給我一個住所。
電流聲響起,但無人說話。
沒有住所可以,再給我五十塊錢。
稍許,她口袋裡出現了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十年前的五十塊,值點錢。
虞圖南連公交車都不舍得坐,依照記憶加問路人,走了四十多分鐘才找到大市場。
在裡麵選了幾件低價童裝,直奔夜市擺攤。
辛苦費不好賺。
等她把衣服誇得天花亂墜,布料、設計一通彩虹屁後,好不容易把衣服賣了出去。
五十塊變成了一百零三塊。
旁邊小攤的老板見她很會說話,聘請她幫忙照看攤子,賣一件衣服,給她四塊錢。
虞圖南一整晚沒睡,清晨時,懷揣著兩百三十五塊的巨款,買了一個稍微大點的書包。
第二天,她四處找可以租的便宜房子。
還好這時候租房價格都不高。
一百塊錢租的小房間,雖然破,但能住。
周日,她想起陸子野說要去遊樂場的話,七拐八拐,跑到了舅舅家。
母親出車禍後,父親得到了一筆賠償款。
不多。
父親後來也出了車禍,賠償款理應給他們,但礙於他們還沒成年,便寄養在舅舅、姑媽家,賠償款便一分為二,給了他們。
按理來說,錢要在他們成年後給他們,可勢力的
姑媽和舅舅已經把這筆錢挪為己用。
還日日ua他們。
想看十碗大米飯寫的龍傲天他親姐穿來了第111章蘇醒嗎請記住本站域名
虞圖南小時候不敢反抗,也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現在想想,總歸有點氣。
舅舅確實養育了她,供她讀書,這點不假。可花在她身上的錢還沒有賠償款的五十分之一,整日罵她,讓她回家打掃。
如果想得沒錯,小圖南應該在家裡打掃屋子,舅舅、舅媽則帶著孩子整日泡在茶館裡。
舅舅家在一樓臨街的地方。
路過就能看到。
虞圖南過去時,小圖南剛好出門倒垃圾,看到她,激動了兩秒。
“姐姐”
虞圖南輕笑,“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頓了頓,她補充“陸子野在遊樂園。”
小圖南自然向往,剛高興沒兩秒,抿唇搖搖頭。
“不行,我還沒有打掃完,舅媽回來會生氣。”
虞圖南擰眉“他們花你的錢,生氣的應該是你。”
小圖南隱約理解。
但又不敢做什麼。
她還太小。
下個學期開學,也隻是剛上初二的孩子。
虞圖南“要不要把陸子野從姑媽家裡接出來,你們出來租房住”
“會辛苦點,但也會開心。”
小圖南懵懂。
揪著垃圾袋,不知道說什麼。
虞圖南淡淡一笑“那我幫你一起做家務,做完,我們去遊樂場”
“不用了姐姐,你陪陸子野吧。”
虞圖南哪肯。
小圖南才初一,還小,做家務慢吞吞的,哪有大人解決快。
她一把將垃圾袋扔到垃圾桶裡,牽著小圖南的手往家裡走“我們都叫虞圖南,你開心,就是我開心。”
虞圖南花了約半個小時,清掃舅舅家,途中背著小圖南去了舅舅、舅媽的臥室,仔細翻找存折。
最後,還真被她找到了。
給他們的賠償款還剩一半。
約有五萬。
很多了。
虞圖南嘴角微抬,放下存折離開臥室,領著小圖南去了遊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