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大廳重新歸於平靜,氣氛卻難掩壓抑與悲傷。
掌櫃的與小二戰戰兢兢地從櫃台下伸出腦袋張望,隻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宛如剛廝殺完的野狗,渾身打顫,孤零零的站立。
他踉蹌地一步步走著,聲音沙啞無力,似在呼喚著什麼,
“還有……活著的嗎?回答頭兒一聲,頭兒答應過……會帶你們回去的……”
可大廳依舊死寂,無人回應。
淚水伴著血水一同流下,男人笑了,笑得悲傷,心如死灰,笑著笑著又哭了,哭得淒婉,如丟了魂魄。
眼前天旋地轉,最終傷勢過重的他也一頭栽倒了下去。
意識彌留之際,他後悔自己還是選錯了,沒能給信任他的兄弟們找到一條出路。
二樓,少年與女子靜靜地看完了整場廝殺,皆沉默不語。
“你看到了什麼!”少年忽然開口詢問,語氣晦澀不明。
女子想了半晌,輕哼一聲道“狗咬狗罷了,天底下這樣的事多了去了。有能力又如何,沒投個好胎就隻能當炮灰。”
這時,酒樓外忽然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浩浩蕩蕩,一聽便知數量眾多。
女子皺了皺眉,這數量就算是她也隻能暫避鋒芒,更何況來得還不是一般的雜兵。
正當她想勸少年跟她一塊兒逃跑時,卻見對方輕輕一躍竟跳了下去。
朱閣一步步向大門方向走去,當走到江斌身旁時,低頭看了一眼,同時一顆黑漆漆的圓球從其袖口中滑落,原地蹦躂了兩下,轉瞬之間又化作一團漆黑,如水流般湧向大廳各處。
女子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下她是看清了,那黑漆漆的一片當真是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蟲,尋找到目標後便朝傷口鑽了進去。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少年已經來到門口,也不知是何緣故,理智告訴自己該趁此機會逃了,可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跟著跳了下來。
“你瘋了嗎!那可是南嶽的虎豹騎,聽這動靜少說得有六百,就算你是一品大宗師,也不可能擋得下。況且,他們可是聲名在外的正規軍,跟他們正麵起衝突,就相當於跟整個南嶽王朝開戰!”女子驚聲勸說道。
江湖與廟堂本就不屬於一個陣營,會有衝突也無可厚非。不過多是小打小鬨,今天你打我兩個衙役,明天我剿你一個山頭,麵子上隻要過得去,也不會太較真。
可若是與正規軍起衝突,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大軍豎起的不僅是一杆旗,更是整個皇家的顏麵。
見少年依舊不為所動,女子有些慌了,氣急道“你這笨蛋,少年熱血也該有個限度,就為了幾個半死不活的鏢師,你以為你是誰,一人守一城的大劍仙嗎?他們的賤命值得你這麼做嗎?”
這下,少年停下了腳步,就當女子欣喜地以為他是被自己說動了時。朱閣隻是緩緩轉過頭,靜靜看著女子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道“他們用實際行動向我證明了,他們值得被拯救,值得活下去。”
這群普普通通,隻想討生活的凡人,卻每一個都血戰到了最後,沒人逃跑,更沒人求饒。如果這樣的人都隻能算是賤命的話,那這天下豈不是太可悲了嗎?
身不由己時可能會走錯路,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一股涼風吹入,夾雜著漫天風雪。
女子有些恍惚,眨眼的片刻,眼前的少年驀然換上了一襲紅衣,腰間也不知何時配上了一柄血色長刀,妖豔而邪魅。
他背對女子,微微側頭,笑道“另外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比大劍仙厲害。”
“他會一人守一城,而我……會一人攻一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