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留替她遮掩道“準備得很認真”,又掃了眼講稿,微微皺眉“國際商戰大賽?”
顧禹揚了揚下頜,摸了下領帶,微笑著說“沒錯,我是隊長。”
祝留瞥了顧禹一眼,說“你高中就參加這麼有含金量的國際賽事真的厲害啊。”
顧禹一隻手鬆鬆領帶,“那有什麼了,這個商賽用的網絡平台是我爸朋友的公司研發的。”
祝留沒說話,陸桑子來了句“你現在坐著的這棟樓還是我小叔出錢蓋的呢。”
這時第一位麵試者已經開始自我介紹了,他叫程湛。他的皮膚是冷色調的白,眉眼很精致。顧禹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輕蔑的笑“看見前麵的人了嗎?這棟樓是他爸親自蓋的。”
祝留額角緊了緊,她想她大概知曉顧禹是什麼樣的人了。
祝留看向台前,悠悠開口“你這麼說不好吧。”
顧禹又湊了過去,“小仙女你知道這人什麼樣嗎?他天天就想著賣球拍。”
祝留說“他可能隻是沒有你那麼有錢。”
顧禹食指搖了搖,非常篤定地說“不,他賣的球拍是假的。他就是個騙子!”
祝留看著他,顧禹給手機解鎖,在相冊裡翻了翻,舉到祝留和陸桑子麵前。一張紙質警告,蓋著學校教務部的章。
陸桑子這種家世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是頂級奢侈品品牌的常客,所以其實不是裝個樣子,是真的看不起賣水貨和買水貨的。陸桑子邊拿眼瞟著台上的程湛,邊說“這小哥哥看著人模人樣的,還真是賣假貨的啊。”
祝留也看向程湛,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人這種東西真的很有意思,你站在台上表現得多光風霽月都可以,但一旦台下的人窺見了你背後隱藏的東西,就再也沒人聽你的任何言語了。他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還會呸一聲,罵一句道貌岸然。
此刻程湛在台上講著自己的個人追求,毫無瑕疵的自我介紹以一句“真的很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共事”結尾。
外貌、風度、言辭無可挑剔,最難得是還有一種隱藏著的鋒利的棱角感,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騙子呢?祝留心想。
可是人的外表和內在隔著多麼遙遠的鴻溝啊,誰又能看得透呢?祝留轉念又想。
程湛走下了台,步子有些局促,和他在台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又一位麵試者走上台子,一個小眼睛的男生,皮膚被軍訓曬得蠻黑的,簡單的寸頭,穿著純黑色t恤衫,顯得蠻利落的。
很明顯他背了稿子,背得也蠻利落的,可惜口頭禪出現的頻率偏高。“然後”,推了推眼鏡“然後”。
就這樣陸陸續續走了大半的人,一個小時後到了陸桑子,祝留說“加油,你絕對沒問題。”
陸桑子點點頭“嗯!”
坦言講陸桑子發揮得很好,口齒清晰而且精神飽滿,在祝留看來這種蓬勃的感染力是很珍貴的。
祝留越跟陸桑子相處越覺得她是個很吸引人的姑娘,出身豪門但一點也不驕矜世故。她心直口快、活潑開朗,身體裡好像有著用不完的能量。
看著陸桑子眼裡的期待與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自信,祝留想她第一次這麼羨慕一個人。
真好啊,有些東西是怎麼都偽裝不出來的,因為它根植於基因裡,在童年培育,在青春期生長,在這個年紀盛放。祝留想著想著又想到了自己身上,“我的童年在哪裡呢?”
祝留特意挪到了第二排靠門的那側,可以更好地觀察麵試官的表情。正中間坐著一位身穿白色休閒襯衫的男生,陸桑子講的時候他全程玩手機。
直到陸桑子隨口提到這個暑假曾經在爸爸的公司做過短期實習,他突然抬起了頭,饒有興趣地拿起了陸桑子的簡曆。
祝留想他應該就是部長,兩邊的是兩位副部。
其實學生工作設定的這些頭銜放在台麵上看的確蠻可笑的,彌漫著一股子自導自演的官僚氣。可惜大家都一頭熱地紮進去,耳濡目染、日複一日也就習慣了。
部長左邊的是一位身穿淡粉色襯衫,留著紋理燙短發的副部,頭發打理得很精致。陸桑子講的全程他都很認真地在聽,時不時點點頭,時不時微笑,怎麼說呢?他表現得太過認真了,就像在表演一樣。
部長右邊是一位稍有些駝背的女生,穿著藏藍t恤,帶著黑框眼鏡。根據祝留幾年來畫人體速寫的經驗,她麵色有些蒼白,下顎向前,手肘支撐在桌子上。大多數人看起來會覺得不夠優雅,但祝留知道她其實不是駝背,隻是太累了。
“累的累死,閒的閒死,加之性格全然不同。這外事部真有意思,”祝留暗暗地想。
這時祝留靜音的手機振動起來,項逢發了消息今天晚上有雨。沒有萌萌的表情,連個語氣詞都沒有,這年代天氣預報播音員都出現段子手了。
但近一個月來,每個雨天項逢都會提醒祝留。昨天晚上項逢還提醒自己帶傘,他發的消息不需要回複,不需要反應。
祝留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項逢,他沒有跟自己說過曖昧的情話,他沒有給過任何承諾,他沒有說過簡單的“我喜歡你”,可是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祝留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動了一下,勾起唇角,按了鎖屏鍵。這時走廊裡傳出一陣撞擊聲,祝留下意識望過去,可卻什麼都沒看到。
還沒等她回過頭,背上就被拍了一下,“留留,你都不認真看人家的表現。”
祝留伸出手把陸桑子拽過來坐下,“沒有哦,我可是認真聽完了。”
“那你剛剛在乾什麼?”陸桑子抱著臂。
“你有沒有聽到外麵有什麼聲音?像是打鬥的聲音。”
“打鬥是什麼聲音?”陸桑子眨眨眼,“慘叫?”
祝留動了動脖子,“可能是我聽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