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顱在馬蹄下被踐踏得麵目全非,殘肢在熊熊烈火中劈啪作響,於此火燃得更盛,人便更痛苦。
相柳在敵軍之間穿梭,手握湛瀘劍,颯遝如流星,劍鋒銳利,浮光掠影,劍鳴轟轟。
相柳的臉上沾染著血跡,堅毅的側臉在眾敵圍困之境猶顯孤高,一襲白衣映著玄色劍身的湛瀘劍,劍尖滴著鮮血。
吟血當霜照,睥睨九天行。
少年無人識,一戰鬼神驚。
兩軍對壘,廝殺慘烈,忽一白龍從天而降,困住相柳,周遭之人迅疾出劍,劍身穿透相柳的腹部……
“師弟!”夏離大喊著從夢裡醒來,整個臥房裡隻有她一人,並沒有任何戰鬥的聲音,安靜得可怕。
她陷在這片安靜中,寂靜如同綿延山脈,崇山峻嶺間飄蕩而下的一片樹葉。
陽光透過窗紙仍舊晃著眼睛,散在床榻上,她的物品皆在平時的位置,仿若和每天清晨她醒來時無甚不同,隻不過此時已然是午後。
夏離站起身,走到房門前,深吸一口氣,緩緩將門拉開……
院落裡空無一人,哪一個物件都是孤零零的,陽光打上去也仍舊是悄無聲息的,毫無生機。
鞋底踏上石階的青苔,又緩緩踏在地上,夏離向前殿走去……
還未到前殿,便見縷縷黑煙,嗅到灰煙之氣。
夏離知道,一切都不是夢,而是她在夢裡隱隱約約聽到了那些真實發生的聲音,她心下慌張,快步跑過去,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煉獄。
她的一身錦繡衣袍,惹眼的赤色在這一片破敗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記得自己曾經多次問過蚩尤和刑天,何是戰爭?他二人,一位是天下之兵主,一位是不敗之戰神。
提起戰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得意。
隻說,大抵是以血肉之軀,來抗爭不公。
夏離不懂,怎樣的反抗精神,才能不惜性命。
如今,眼望著斷壁殘垣,她似乎懂得了。
戰爭便是,
刀痕箭瘢,風塵之變。
白骨露野,兵連禍結。
乾戈滿目,鋒鏑之苦。
肉薄骨並,金鼓齊鳴。
大火烈烈,肝髓流野。
夏離的眼角跳了幾下,雙手緊握成拳。
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出鮮血來。
曾經雕梁畫棟,氣勢巍峨的大殿如今化為廢墟。
廣闊的院落滿目瘡痍,將士的屍體層層疊疊,烈火將軀體舔舐得焦黑,辨認不出模樣,猙獰的麵孔似修羅鬼煞。
夏離向後殿走去,跟著鮮血的痕跡,一推門便見相柳躺在床榻上,麵無血色,誇父守在一旁,身上儘是傷痕。
“師尊何在?”
“黃帝一族的人潛入地下,施陣法偷襲尊上,手段卑劣狠毒……尊上他…他……永寂了。”
夏離未哭未鬨,轉而望著相柳道“他呢?可還能活?”
誇父啞著聲音應著“相柳傷重,危在旦夕。”
“可能將我身上封印解除?”
“萬萬不可!夏離!你莫要衝動,待兵主蚩尤,水神共工,戰神刑天歸來再做打算!”
夏離的眼神無比冷漠,她望著誇父,隻覺一股奇異的力量在身體裡遊走。
誇父亦是看出她與平日裡不同,極力勸阻道“若你釋放出力量,後果不堪設想!必定後患無窮!”
“我隻問你,這封印你解與不解?”
夏離斜睨著誇父,胸腔裡怒火燒灼,仇恨使她迷失自我,方才慘烈的畫麵不停衝擊著她的靈魂,勢必手刃仇敵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