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婢!
沈沛讓俞長勝朝各州縣發布了通緝令,而後又三令五申不得傷其性命,雖然這要求怪異非常,可俞長勝卻鬆了一口氣,隻覺得這樣的主子反而是要正常一些的。
隻是這通緝令的細節,還是要與兄長商議的。
緊接著俞長勝去東宮找了俞森。
俞森又去請示沈靖。
沈靖親自下了密令,讓各州府衙配合暗中調查,目的簡單明確,找到人卻不能傷了人。
沈沛完全不知道兄長在背後到底為他做了什麼,他這些日子過得並不舒坦,心裡像是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可以痊愈。
秦王府風平浪靜,秦王並沒有因為若冉的離開而雷霆大怒。
隻是沈沛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喜怒不形於色,麵對薑州的時候,倒是會故意透露出一些情緒,讓薑州放心一些。
這樣的日子其實過得並不好受,沈沛卻甘之如飴,隻可惜這樣的日子過不了多久,薑州就按奈不住,“秦王殿下,還請您儘快下定決心。”
沈沛晃了晃酒杯裡的酒,倒是耐心十足,秦王府如今清清冷冷的,沈沛回了府也沒有要見得人,他也不怎麼想回去。
與其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倒不如看薑州做夢來的有意思的多。
“舅舅,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已經部署了那麼久,你在擔心什麼?”沈沛看著薑州漫不經心的笑,“畢竟目前朝中局勢不算明朗,本王的皇兄如今還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本王若是想做什麼,一個亂臣賊子的名頭扣下,本王和舅舅所有的心血都要付諸於東流……”
“舅舅……你可甘心啊?”
沈沛半真半假的開口,說的話倒是非常漂亮,為自己考慮,也為薑州考慮。
“況且……母後有兩個兒子,她雖疼我,可皇兄是太子……對於母後而言誰當皇帝有什麼區彆?橫豎她都是太後,所以母後久久不願給一個賜婚懿旨……”沈沛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早已經爐火純青。
薑州和皇後兄妹倆早有嫌隙,皇後是個聰明人,雖然想要保住家族,卻也知道自己的責任,並不會被薑州牽著鼻子走,可在薑州的眼裡便是妹妹“背叛”了家族。
妹妹靠不住,這才想要推女兒上位。
“真是女大不中留!”薑州氣急敗壞的罵道,可薑州雖然生氣,卻也是非常的克製,並沒有說什麼對皇後不敬的話,但有些話不說出來彼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沈沛對此卻隻是笑了笑,“舅舅,這條路可比我們想象當中的還要艱難許多,所以萬事不能操之過急……總要徐徐圖之。”
沈沛如今有的是時間和薑州耗。
這麼耗下去,隻有薑州會越來越著急。
薑州見沈沛這般模樣,也懷疑是不是沈沛誆騙自己,結果他發現,沈沛對這些事情都很上心,京城的布防圖,被他研究的爛熟於心。
薑州這才明白,沈沛不是不上心,而是太過於上心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在等,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此時此刻就要比誰更耐得下性子。
可其中最著急的不是沈沛和薑州,反而是蘇穆。
蘇穆原本以為回到了京城就可以見到沈沛說的那個少年,可這幾天來,他都沒有收到沈沛的消息。
蘇穆也知道京城中的朝局詭異,也不敢貿貿然的去聯係沈沛,就怕打草驚蛇。
蘇穆告訴自己,如今就在京城……孩子又不會跑。
不用急於一時。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他就能夠見到那個孩子,無論是還是不是,蘇穆都想見見那個孩子。
蘇穆一邊著急,一邊還要想方設法的瞞著夫人,這日子彆提過得有多痛苦,偏偏薑州一黨還氣定神閒的。
也不知要選擇什麼時間動手。
這一日很快就到來了,薑州終於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兩天後,蒼玄帝的生辰,久未露麵的皇帝陛下選擇去太廟祈福,薑州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就要動手。
沈沛卻一反常態的阻止了,“舅舅,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覺得這事情有些奇怪嗎?父皇最近連早朝都推遲了許多,還時不時的罷朝,這會兒居然可以去太廟?這怎麼想都覺得有問題。”
沈沛說的真心誠意。
可薑州卻不能再等下去,非要這次就動手,“秦王殿下什麼時候也開始如此婦人之仁?您是真心覺得有假,還是不敢動手?”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薑州不停的開口慫恿沈沛,沈沛笑而不語,見勸說不了薑州隻能答應下來。
薑州打的主意非常簡單,挾天子以令諸侯,沈沛不是名不正言不順嗎?
有了蒼玄帝在手,便可以名正言順了不是嗎?
薑州自己想要作死,沈沛也不會攔著他的,等到蒼玄帝生辰的這一日。
京城的局勢變得愈發撲朔迷離起來,沈沛跟在薑州身邊,乖乖巧巧的扮演好自己提線木偶的角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是薑州說了算。
這樣的局麵,薑州很滿意,沈沛也挺滿意的。
沈沛聽著薑州說了許多激勵人心的話,越聽越覺得有趣,這般蠱惑人心的手段,倒真是了不得的很,也難怪可以哄的這麼多人對他死心塌地的。
薑州的所作所為並沒有多少的順利,畢竟……蒼玄帝身邊的護衛也不是假的,兄弟倆為了演戲,可謂是下足了血本。
一步一步引誘薑州跌入陷阱,薑州看著自己的人馬把蒼玄帝包圍,心中頗為激動,他緩緩的走上前,明明喜悅已經無法克製,卻還要假模假樣的對著蒼玄帝恭恭敬敬,“陛下,彆來無恙?”
蒼玄帝看了一眼薑州,發現他依舊沉溺在自己編織的美夢當中,也覺得有點兒奇怪,蒼玄帝很想問問沈沛,到底對薑州做了什麼。
怎麼能把人哄的這麼找不著北?
“薑愛卿這是要做什麼?對著朕兵戎相見,你是想要造反嗎?”蒼玄帝被兵刃指著,臉上卻一點也不見驚慌失措,反而唇邊泛著微微的諷刺……
“陛下……您年事已高,龍體抱恙,如今也是到了退位讓賢的時候了。”薑州笑意盈盈的開口。
蒼玄帝覺得薑州的行為尤其可笑,當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臨了卻栽在這個上頭,“退位讓賢?讓給誰?你這個亂臣賊子嗎?”
“天下能者居之,太子無德無能,陛下這般的偏心……同樣都是陛下的嫡子,陛下這般行事豈不是讓秦王殿下寒心?”薑州說的話頗為道貌盎然,說是為了沈沛,可任誰都能聽出來他話語裡的狼子野心。
蒼玄帝朗聲笑起,反問薑州,“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是沈沛嗎?”
而後蒼玄帝話鋒一轉看向沈沛,“小九,你也覺得父皇偏心你皇兄?你是想當皇帝嗎?”
“兒臣可不想當什麼皇帝,同您和皇兄一般半夜三更批折子。”沈沛搖了搖自己手裡的折扇,似笑非笑的開口,“這一切兒臣可一概不清楚,今日會出現在太廟,可都是舅舅給教唆的。”
沈沛把責任全部推到薑州的身上,把自己摘的一乾二淨,並且還殺人誅心,“兒臣早就勸過舅舅,皇兄是父皇親封的東宮太子,地位尊貴不可撼動……隻可惜舅舅不信呐,兒臣能有什麼法子?”
沈沛的聲音越來越輕,看著薑州笑的諷刺。
事到如今薑州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
隻怕是被沈沛算計了,他滿臉震驚的看著沈沛,“你?!”
“舅舅……做外甥的,可是想給你一條生路,隻可惜……你自己不願意啊……”沈沛想了想,又往薑州的心口戳去,“今個兒出來的時候,本王不也提醒你,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沛想,自己真的是很善良很大度了呢,無奈薑州不信。
他不相信,非要自尋死路,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薑州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來不及找沈沛算賬,隻能垂死掙紮一番,催促手底下的人快點動手,隻要抓了蒼玄帝,一切都還有轉機。
可不等薑州的人動手,太廟裡就湧現了另一批人,把薑州的人團團圍住。
薑州慌了神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是蘇穆。
“蘇穆,你好大的膽子,無召入京,你是想造反嗎?”薑州反咬一口。
蘇穆卻朗聲大笑,半點沒把薑州放在眼裡,“臣奉吾皇旨意入京,擒拿逆賊,反賊薑州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們做了如此精密的部署,全部都是為了薑州,如今到了最後關頭,當然不容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沈沛也懶得多管閒事,這擒拿反賊的事兒,還是交給專業的人比較好,他閒庭信步的走到蒼玄帝的身邊,“父皇,您這生辰可早了些,若是再晚些,隻怕還有更多的好戲看。”
見到薑州落馬,沈沛還是有點兒可惜的,最有意思的事情都已經沒了,之後的日子得多無趣?
“怎麼?你還覺得可惜了?”蒼玄帝沒好氣的看著沈沛,“薑州此人老謀深算,心狠手辣,你與他周旋能夠成功不過是你運氣好,難道你是覺得自己有多能耐?”
蒼玄帝雖然心裡覺得沈沛能耐,卻還是覺得這件事太過於危險,並不想鼓勵沈沛的這種行為。
“父皇教訓的是。”
沈沛懶得爭辯,索性就低頭認錯。
一句話說的蒼玄帝沉默下來,近日皇後總與他說小兒子的性子有些變化,起初蒼玄帝還沒當一回事,此番見到之後也覺得皇後說的確有其事,這好端端的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小九……你可是有什麼心事?若是你有心事……大可以告訴父皇。”蒼玄帝也沒管一旁廝殺的有多激烈,薑州人手不足,不過是強弩之末。
早已經顯露了敗像,如今蒼玄帝的所有心思都在幼子的身上,隻希望幼子可以好好的。
“父皇說笑了,兒臣能有什麼心事?”沈沛微微一愣,又開始扯謊,他便是有滿腔的心事,又能說與誰聽?
誰都不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唯一可以給他答案的那個人,卻尋覓不到蹤跡。
“父皇若是信得過兒臣,不如把這‘亂臣賊子’交給兒臣審訊,兒臣倒是有很多的話,想要問問清楚呢。”沈沛的聲音有些冷,他把若冉離開的原因,或多或少的遷怒到了薑州的身上。
沈沛心中其實明白,最大的罪魁禍首也許是自己,可是沈沛並不想承認,隻想遷怒旁人,來讓自己心裡好受些。
雖然這法子有些自欺欺人。
可沈沛也顧不上那麼多。
在這般憋悶下去,隻怕自己會想瘋了。
“父皇意下如何?”沈沛輕聲詢問。
蒼玄帝還能意下如何?自然是依了沈沛的意思,隻是如何處置薑家,他還得想一想,這不是普通人家,這是皇後母族。
蒼玄帝敬重愛妻,自然想要有一個妥善的處理。
沈沛當然也明白,也沒有在這時候多言什麼,隻是扶著父親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太廟。
所有的陰謀詭計儘數的拋在腦後,他要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
再之後,就要看皇兄了。
薑州和薑家如何處理,也不是他說了算的,要看母後的意思。
沈沛懶得去理會這些彎彎繞繞的,他隻覺得這會兒非常的空虛,壓根不知道要做點什麼才好。
秦王府他不想回去,東宮這時候也不想去湊熱鬨……
索性就去了酒樓喝酒,可沈沛還沒喝的儘興,蘇穆就過來了,他已經忍耐了好些天,如今當真是忍不住。
“秦王殿下,老夫有一件事想要請問您……”
蘇穆一開口,沈沛就知道他要問什麼,原本也想這兩天去把這事兒處理一番,沒想到蘇穆主動過來了。
還真是心急。
“不是本王不近人情,隻是本王如今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沈沛可沒想誆騙蘇穆,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蘇穆說清楚。
蘇穆聽完之後隻覺得目瞪口呆。
“王爺……您的意思是,那孩子是您侍女收養的孩子?”蘇穆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腦子裡閃過齊律的條條框框,也不知道是要說沈沛包庇,還是要說彆的。
沈沛點點頭,又拍開一壇酒遞過去,也許是因為酒水的作用,也許是因為麵對蘇穆這個“局外人”沈沛可以把內心的痛苦宣泄一些,無論蘇穆聽不聽得明白,至少他可以說個痛快。
“是她在亂葬崗撿來的孩子。”沈沛原本是想和若冉好好商議的,可如今人都已經不見了,他再守著這些承諾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便把自己知道的細節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蘇穆。
蘇穆聽完之後,老淚縱橫。
卻苦於沒有法子和孩子當麵對質,甚至連孩子的模樣都不知道,私心裡希望這件事是真的,可理智卻提醒他不要抱有僥幸的心理。
蘇穆的臉上呈現出糾結,痛苦,掙紮的模樣。
看的沈沛煩躁的很,喊來店小二準備筆墨紙硯,便在紙上畫起畫來,臨去東海前,沈沛還見過若晨一次,是以對他的印象還算是比較深刻。
其實就算那時候沒有見過,沈沛也記得若晨長什麼模樣,隻要是和若冉有關的,無論是人或者事,他都可以記得清清楚楚。
沈沛一邊自我厭棄,一邊冷靜自持的畫下若晨的畫像……
蘇穆便看著沈沛一點一點的描繪出那個少年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心驚。
這孩子果然如秦王殿下所言,和他夫人長得頗為相似。
“這……”
“他叫若晨,先前在上雅書院念書,成績名列前茅……蘇元帥去打聽一番就能了解到更多的,本王如今也不確定這孩子是否是你的親骨肉,他們如今也不知下落,不知所蹤,若蘇元帥想要去尋,本王也不阻攔,一切都看你自己。”
沈沛說這番話與其說是為了勸蘇穆,倒不如說是為了勸自己。
扳倒了薑州之後,沈沛的內心忽然變得空虛起來,他的心裡有一個強烈的念頭,便是要找到若冉,找她問清楚,為什麼要離開。
“多謝……王爺。”蘇穆拿著那副畫像,心裡激動的很,原本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心,在這時候卻泛起漣漪,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也想去試一試。a6kδ
蘇穆原本想見過那個孩子之後再告訴夫人這件事,如今看來是根本就隱瞞不住了。
這件事,還是要同夫人商議的好。
想到這裡蘇穆根本就坐不住起身告辭。
沈沛也沒攔著他,隨意點了點頭便讓蘇穆離去,而後把筆一扔,又開始喝酒,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
喝到迷迷糊糊的時候,沈沛卻撿起地上的筆開始作畫……
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虛晃晃的人影,並不是很清晰,卻非常的傳神,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畫的是什麼。
至少俞長勝和四喜就能夠一眼看出來……沈沛畫的是若冉。
兩人心中難受,卻也無從勸解。
隻能趁著夜色,扶著喝醉的沈沛回去秦王府。
他二人都以為沈沛喝醉了,可沈沛卻清醒的很,自己跌跌撞撞的站起來煮醒酒茶,然後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若冉來。
以往這個時候,若冉都會為他煮好醒酒茶。
還會準備……一顆糖。
沈沛看著那個再是熟悉不過的糖罐,走過去打開,發現裡頭放滿了糖,滿滿當當的一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