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客廳裡,宋美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猶豫了一下,拿起了電話“喂…達令,是我。唉!我勸不住他們,經國還算好說話,至於緯國…完全就是心如鐵石、寸步不讓,唉!”
宋美齡在打電話,她沒注意到孔令侃正在臉色鐵青、五官近乎扭曲、咬牙切齒地看著蔣緯國和蔣經國離去的背影。“蔣緯國,算你狠!咱們走著瞧吧…”孔令侃緊緊地握住雙拳,手指關節咯咯直響。
走出孔家公館後,蔣緯國和蔣經國並排站在路上。“緯國啊,咱們剛才一點麵子也沒給夫人麵子,這次真的鬨大了。”蔣經國顯得有點憂心忡忡。
蔣緯國沉吟不語,然後跟蔣經國告彆“大哥,你先去忙你的吧!”
蔣經國驚訝地看著蔣緯國“緯國,你要去哪裡?”
蔣緯國笑了笑“沒事,我心情沉悶,出去轉轉。”
蔣經國點點頭“好的,那我先走了。”
蔣經國離開後,蔣緯國坐上車子,先在城區裡轉了轉,確定沒人跟著他後,他讓車子開去了廉政公署總部大樓。
總專辦公室裡,廉政公署總署專員汪文嬰正在辦公,看到蔣緯國不請自來,他並沒有露出意外神色,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種含義微妙的微笑,似乎他已經預知蔣緯國肯定會來找他。
“四哥!”蔣緯國坐在汪文嬰對麵,用一種凝視的眼神看著汪文嬰,“看你臉上這表情,你已經知道了?”
汪文嬰笑了笑“蔣夫人給你們蔣家兄弟倆和孔家兄弟倆召開‘家庭會議’,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隻是略有耳聞罷了。”
“四哥,你消息挺靈通的啊?”蔣緯國眯起眼睛。
“老八,你難道忘了我是乾什麼的?屁股上不乾淨的人,都會被我盯上。孔家,可是二十四小時被我牢牢盯著的大目標。”汪文嬰說著,站起身,示意蔣緯國跟他走。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隔壁的檔案室。“這間麵積一百多平方米、高四米多的檔案室,是專為孔家開的,各方麵的檔案、資料、情報、卷宗在這個房間裡都快裝不下了。”汪文嬰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蔣緯國。
蔣緯國看著眼前猶如圖書館般的檔案室,伸手掏香煙。
“彆抽煙,行不行?”汪文嬰皺眉,“這是檔案室,你想給孔家銷毀證據?”
蔣緯國笑了笑,收回手,他看了看周圍“四哥啊,我們是兄弟嗎?”
“當然是兄弟。”
“四哥,這裡沒有第三個人,我們作為兄弟,可以說幾句心裡話嗎。”
“願聞其詳。”
蔣緯國看著汪文嬰“四哥,《大公報》捅出那些猛料,你是背後的支持者吧?”
汪文嬰微笑著“《大公報》總編輯王芸生先生在拿到那些素材後,沒有直接刊登報紙,而是來到我這裡,交給了我,他是進行揭發舉報,他問我,是否可以刊登?我說為什麼不呢?”
蔣緯國輕輕地歎口氣“四哥,你是在將我的軍嗎?逼著我跟孔家圖窮匕首見?”
汪文嬰臉上微笑慢慢退去,隻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真誠“老八,四哥跟你一樣,眼睛裡揉不進沙子。你位高權重、責任極大,並且家中嬌妻美妾成群,四哥我沒有你那麼多的顧慮,因為四哥我什麼都沒有,隻有這條命,你感到為難的事,就由我做吧!或者,我可以幫助你。”
蔣緯國心裡忍不住湧起了一股熱流,他非常了解汪文嬰,汪文嬰與其父親汪精衛一樣,都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不貪汙、不受賄、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好色,幾乎沒有一個不良嗜好,人格高潔得堪稱“聖人”。對於汪精衛、汪文嬰這種極度潔身自好的人而言,孔家這種大貪特貪、大撈特撈的權貴豪門無疑是讓他們深惡痛絕的。蔣緯國很快冷靜了下來,心態變成了一種警覺“四哥,伯父(汪精衛)知道這件事嗎?”
汪文嬰點點頭“這事鬨得這麼大,我父親當然知道。”
蔣緯國看著汪文嬰,沒有說話,但眼神裡已經透露了他想要說的東西。
汪文嬰隱隱地明白了什麼,他看著蔣緯國“老八,你的意思是…我父親想要趁機扳倒孔家?”他低下頭,陷入急切的思索,“是啊,我父親跟你父親素來政見不和,關係很緊張,孔家既是你父親麾下的得力支柱,既然有機會推到這根支柱,我父親當然…”
蔣緯國再次掏香煙,汪文嬰沒有阻止他。“拔出蘿卜帶出泥,孔家跟宋家關係非常密切,兩家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蔣緯國低聲道,“如果孔家被扳倒,宋家也會跟著一起倒。對於你父親那幫人來說,我父親的嫡係勢力可就損失慘重了。四哥,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汪文嬰抬起頭,用醍醐灌頂、猛然醒悟的眼神地看著蔣緯國。
“這潭水真是好深好渾啊!”蔣緯國一邊感慨著一邊點起了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