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簡單的障眼法。”舒國生聳聳肩,“她用那條長繩把兩個保險箱通過窗戶吊下去,然後放進了正下方二樓的房間裡,最後再在外麵地上弄出一些痕跡,讓孫濤他們以為保險箱已經被轉移走了,實際上就在他們眼皮底下。至於打開保險箱,她用的當然是密碼,她多次來你辦公室找你,你對她沒有提防心,密碼其實被她看在眼裡了。不過,正因如此,她才要把這起盜竊案件做成外人作案的樣子,從而掩飾她這個‘熟人’。至於孔令侃那家酒店的事,自然是櫻機關武漢工作組的人乾的,一方麵掩飾櫻井月一方麵把我們的調查方向扯到孔令侃身上,從而混淆我們的視聽。”
蔣緯國悶悶地抽著煙。
“局座,我帶你見一個人,解開另一個謎團。”舒國生說道。
幾分鐘後,蔣緯國在另一個房間裡見到了一個熟人,他驚訝地道“是你?”
對方微微一笑“蔣二公子還記得我?”
“怎麼不記得?”蔣緯國苦笑,“我母親宋美齡的助理,楊子婧小姐。當年在南京,你帶著郭曉玲宋美齡替身來找我,真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楊子婧再度抿嘴微笑。
楊子婧雖然在海統局青島站裡,但她沒有受到人身自由限製,就像客人一樣。
舒國生說道“武漢觀江樓飯店刺殺事件,我們當時注意到近衛文隆和鄭蘋如之間存在一個女子,此女子是鄭蘋如的好朋友,在近衛文隆和鄭蘋如之間起到十分微妙的作用,隨後,我們前去抓捕,但她卻主動找上門了。”他看著楊子婧,楊子婧就是那個女子。
“中統要殺你。”楊子婧看著蔣緯國,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但你蔣緯國是什麼人啊?徐恩曾他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對你直接動手,於是采取迂回手段。鄭蘋如是中統派到你身邊監視你的,不過,徐恩曾意外地發現,那個日本頭號官二代對鄭蘋如非常迷戀,他靈機一動,想要利用近衛文隆殺你,於是派我前去挑撥,讓你最終死於你和近衛文隆的爭風吃醋,如此死法,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你蔣緯國是死於日本首相大兒子之手,跟中統毫無關係,到時候,黑鍋完全由日本人背,當晚,中統的狙擊手就埋伏在長江對岸。”
“原來你是中統的人?真沒想到啊!”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給夫人宋美齡尋找替身是中統的事,我當然也是中統。”
“但你卻在最後時刻反水?”蔣緯國笑了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楊子婧對蔣緯國翻了一個白眼“蔣緯國,我知道你非常優秀,大批女人對你癡迷不已,但我楊子婧對你完全沒興趣。愛上你的,是鄭蘋如。”她臉色變得悲傷了起來,“鄭蘋如其實不知情,她稀裡糊塗地被徐恩曾當棋子使用,她並不清楚自己在乾什麼,直到我最後把事情真相告訴她,她一下子臉色慘白,我以為她會跑去提醒你,沒想到她理了一個短發、還穿上你那套中將製服,代替你死了。我想,她之所以主動求死,一是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你,居然被人利用謀害你,二是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她的未婚夫,因為她愛上了你,所以,她隻能死了。唉!我當時也是太過於得意,居然沒有意識到這個,不然,她很有可能不會死的。”她臉上流露出極度的愧疚和難過。
“太過於得意?”蔣緯國看著楊子婧,“你當時為什麼太過於得意?”
楊子婧冷哼一聲“因為中統居然刺殺你,此舉不是自取滅亡嗎?本來,徐恩曾的計劃還是十分縝密的,但他沒想到我會出賣他,讓蔣緯國你不死於中統的刺殺並且還知道了真相,接下來,海統必然對中統展開全麵的報複。我苦苦追尋的目的,終於快要實現了。”她看著蔣緯國,目光炯炯,“蔣緯國,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我父親是楊永泰。”
“原來如此!”蔣緯國茅塞頓開。楊永泰,蔣介石的首席智囊、政學係國民黨內部的一個派係領袖,人稱“蔣委員長的諸葛亮”,他為蔣介石剿滅軍閥、消滅政敵積極地出謀劃策,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本人和整個政學係的權位得以不斷上漲,結果遭到係的嫉恨,最終死於係的暗殺,政學係也因此而瓦解。楊子婧是楊永泰的女兒,自然對係恨之入骨,至於係,便是陳家,中統的幕後大老板正是二陳。為了複仇,楊子婧加入了中統,臥薪嘗膽、蟄伏待機,終於,她等來了天賜良機中統想對蔣緯國動手。實際上,中統密謀刺殺蔣緯國根本就是當年暗殺楊永泰的翻版,因為楊永泰和政學係的權位威脅到了係,係便將其不擇手段地消滅,因為蔣緯國和寧係的權位威脅到了係,係自然也一樣,隻不過,蔣緯國、寧係的實力要遠遠地超過楊永泰、政學係,所以使得係不敢輕舉妄動。楊子婧看到中統在密謀刺殺蔣緯國,並且要以鄭蘋如作為美色工具,她就刻意地接近鄭蘋如,在最後關頭破壞徐恩曾的計劃,接下來,蔣緯國必然全麵報複徐恩曾、中統、係、二陳,楊子婧便大仇得報,她其實也是借刀殺人,借助蔣緯國這把刀,鏟除當年害死她父親的二陳。
“我真是服你們這些人了!”蔣緯國感到頭痛,“互相算計來算計去,累不累?”
“這還不是事情的全部真相呢!”舒國生在旁邊笑了笑,“近衛文隆,真的是一個為了美色而喪失理智的色中餓鬼?”
“哦?”蔣緯國和楊子婧都吃了一驚。
舒國生眯起眼睛“那天晚上,近衛文隆打開窗戶,讓冷風灌入房間內,自然是要引誘局座你去關窗戶,然後中彈喪命。當時有四個殺手,三個在江北岸陸地上,一個在江中船上。嘿嘿,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四個殺手裡,既有中統的也有櫻機關的,因為,近衛文隆也是櫻機關的人。”他看著蔣緯國,“近衛文麿都可以被日本人當成棄子,他的兒子自然也是棄子,近衛文隆是土肥原賢二安插在近衛文麿身邊的第二個臥底,他來到中國後,整天吃喝嫖賭抽,恐怕隻是一種假象,他甚至從一開始就猜到了鄭蘋如的身份以及操控鄭蘋如的徐恩曾等人的用意,但是,他假癡不癲,揣著明白裝糊塗,為什麼呢?因為,中統想要利用他謀殺局座您,櫻機關發現了,於是順水推舟,想要利用中統謀殺局座您。局座,這真可笑,中統、日本人,他們都想殺你,但都沒膽子承擔後果,因為他們知道如果被發現是他們乾的,他們就死定了,所以他們在各懷鬼胎中互相栽贓陷害,用你的話說,互相甩鍋,中統想要把黑鍋甩給日本人,日本人想要把黑鍋甩給中統,於是他們互相甩鍋。那天晚上,近衛文隆看到鄭蘋如理了短發、穿著一套中將製服時,他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中統算是暴露了,但他還不想暴露,於是,他拉扯鄭蘋如,看似在糾纏鄭蘋如,實際上是阻止鄭蘋如走到窗口,從而避免江中船上那個日本殺手的暴露,但沒辦法,鄭蘋如死意已決,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鄭蘋如被日本殺手誤殺。”
蔣緯國搖搖頭“我聽得頭都暈了。”
楊子婧似乎想到了什麼,問蔣緯國“鄭蘋如怎麼知道你和近衛文隆的吃飯地點?”
蔣緯國歎口氣“近衛文隆送來請柬後,我故意讓鄭蘋如來我辦公室一趟,讓她看到了請柬上的地址。我是試探她,她到底隻是一個普通女子,還是一個擁有隱藏身份的人?結果,我算是害死了她。我以為殺手都已經被老舒他們清理乾淨了,沒想到江中船上居然還有一個,讓她死於非命。對了,楊子婧啊,你知道鄭蘋如以前的任務是什麼?”
楊子婧想了想“應該就是被派去勾引近衛文隆,從而讓二陳跟近衛文麿牽上一條線,二陳這些年來一直走下坡路,未免沒有尋求日本政府高層作為外界助力的想法。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人都死了。”
蔣緯國沉默了一下,然後唏噓道“中統居然真想乾掉我?”
“再結合局座您向我的一些內情,我現在徹底地知道了中統的算盤。”舒國生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表情,他抽絲剝繭地分析道,“中統、陳家、係、孔家是一夥的孔家與軍統關係很差,與中統關係很好,他們實力不算強,但他們已經被局座你逼得無路可走,你手上掌握了太多的中統、孔家的違法罪證,孔家就不用說了,中統也在邊境大搞走私勾當,還製造緬甸假鈔等等,都被我們逮到了把柄,雖然局座您一時間還沒有決定對他們正式動手,但可以想象,他們必然已經惶惶不可終日,害怕你隨時對他們展開雷霆萬鈞的打擊,於是呢,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狗急跳牆,孤注一擲地進行拚死一搏,以求得一線生機。正因為最弱小,所以最沒有退路,所以最想要殺你。局座,你還記得日本人的手法嗎?一方麵拚命地討好你,一方麵處心積慮地殺你,從而混淆視聽、洗清嫌疑。中統和孔家也一樣,他們主動向委員長坦誠罪行,上繳贓款贓物,擺出一副痛改前非、極度害怕的樣子,從而蒙騙委員長和局座你,讓你以為他們已經服軟認輸了,實際上他們卻在磨刀霍霍,因為他們知道,委員長現在已經管不住你了,你翅膀硬了,就算委員長不殺他們,你也會自己下手殺他們,蔣鼎文就是例子,他們的第一步是偽裝服軟認輸,第二步是借刀殺人,他們跟日本人一樣,想殺你又沒膽子認,需要迂回進攻,不過呢,他們也不敢把屎盆子亂扣,扣錯人的代價是很嚴重的。中統跟軍統素來不和,但是,中統沒有把屎盆子扣給軍統,一來,軍統也不是吃素的,肯定防備著中統,二來,軍統似乎沒理由刺殺局座你,發生這種事,委員長肯定懷疑軍統是被陷害的,而嫌疑最大的就是跟軍統素來不和的中統,那麼,中統就要弄巧成拙了。最後,中統選定兩個目標,一個是近衛文隆,另一個是誰呢?韓國人。”
“韓國人?”蔣緯國哦了一下。
舒國生笑道“韓國流亡政府在我國境內一直由中統負責,雙方若有什麼暗中串通也是正常的。韓國流亡政府隨著局座你下令將其解散並把金九、金元鳳等首腦人物交給日本人後,這股勢力就已經是一顆被廢棄的棋子,就好像一個人,已經死了,把屎盆子扣到死人的頭上,自然毫無破綻,不會引火燒身,死人更加不會喊冤。鳳凰廬爆炸事件,我估計就是中統利用韓國人搞出來的,反正最後倒黴的是已經倒黴到家的韓國人,死在地道裡的那十三個韓國人其實都是被殺人滅口的。韓國人已經倒黴到家了,不在乎更倒黴一些了。我們想報複韓國人,都會有力無處使。當時,徐恩曾來鳳凰廬找局座你,隨即他就急匆匆地走了,為什麼?因為他知道這個地方就要發生大爆炸了嘛!還不跑,等著一起被炸死啊?不過,此事件又涉及到韓國人內部爭鬥,更深一層還涉及到親美派韓國人背後的美國人,十分撲朔迷離。哦,對了。”他看著蔣緯國,“當時駐紮在南京的部隊除了何紹周的第八軍,還有一個第二十軍,軍長嘛,你是知道的。”
“楊森?”蔣緯國已經猜到了。
舒國生笑了笑“挖地道、埋炸藥,這件事如果沒有他參與,我還真不太相信,但是呢,我更關心的是,誰把楊森的部隊調到南京的?這個人,才是真正的主謀者。”
“我好頭痛!”蔣緯國聽得頭暈腦脹。
舒國生再次笑了笑“局座,這個局還沒有完全地被解開呢!”他微微冷笑,“中統忙得不亦樂乎,軍統呢?一直老老實實地在旁邊看熱鬨?嗬嗬,這個局中局,軍統也是有一份的。”他對蔣緯國說道,“局座,請跟我來,我再帶你看兩個人,解開下一個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