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閉合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陳玄策與陸文淵離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回廊儘頭。
柳林緊繃的脊背驟然放鬆,月白長衫下滲出的冷汗早已浸透裡衣,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殘留的血腥味混著龍涎香,令人作嘔。
屏風後的空間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扭曲,馮戈培踏著虛影走出,玄色長袍上的暗紋在燭火下流轉,宛如蟄伏的毒蛇。
"主公啊,裝惡人的感覺怎麼樣?"
他的聲音低沉而帶著幾分戲謔,袖中滑落一枚青銅鈴鐺,鈴身刻著的鬼麵符文泛著幽光。
柳林苦笑一聲,隨手扯鬆領口的係帶,露出鎖骨處猙獰的舊疤——那是三年前戰場衝鋒時時留下的印記。
"很累的。"
他望著案頭散落的奏折,那些沾著血漬的文書上,每一道朱批都像沉重的枷鎖,"看著他們恐懼的眼神,倒像是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馮戈培抬手一揮,書房內的血腥味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神的檀香。"但咱們現在沒有辦法。"
他撿起地上的聖旨,明黃綢緞在手中翻卷,露出背麵用朱砂繪製的詭異圖騰,
"朝廷聽說大軍調動,竟主動送來這道旨意。"指尖撫過玉璽印鑒,那些混著鱗片的印泥突然蠕動起來,"讓這次出征變得名正言順。"
柳林走到窗邊,望著夜幕下燈火通明的刺史府。遠處傳來妖獸的低鳴,與士兵操練的呐喊交織成詭異的樂章。
"按道理來說,草原白霧本就是朝廷煉製開智神器的失敗產物。"
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窗玻璃上不知何時結滿霜花,"那東西一旦失控,足以讓北疆化作人間煉獄。他們本該千方百計阻止我們靠近才對。"
馮戈培將聖旨重重拍在案幾上,震得燭火劇烈搖晃:"可如今不僅下了聖旨,還默許我們尋求三州兵力的幫助。"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袖中鈴鐺突然發出尖銳的嗡鳴,"這就像獵人給獵物遞上了刀——看似慷慨,實則暗藏殺機。"
柳林凝視著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那狼形輪廓愈發清晰。
"我們確實被動了。"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饕餮紋在月光下泛著猩紅,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告訴公孫碩,讓他暗中派人探查朝廷與妖族的往來記錄,尤其是三年前那場"神器試煉"的所有密檔..."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狼嚎。柳林與馮戈培同時轉頭,隻見庭院裡的血色霧氣翻湧,凝聚成巨大的狼首虛影,朝著皇宮的方向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柳林摩挲著案頭狼毫筆,筆杆上凝結的墨漬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像是某種神秘的符咒。他的目光穿過雕花窗欞,望向夜空中若隱若現的星辰,那些閃爍的光點仿佛化作了朝廷深宮中的無數雙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北疆這片土地。
"公孫碩這一跪,跪得蹊蹺。"柳林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他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盯著馮戈培,"前些日子還梗著脖子不願低頭,如今卻五體投地,這轉變太快,背後必然有文章。"
馮戈培微微頷首,玄色長袍在風中輕輕擺動,袖中青銅鈴鐺發出細微的聲響。"主公所慮極是。"他撫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但無論他打的什麼主意,都翻不出您的手掌心。他麾下的軍隊和官員,皆是主公一手栽培,沒有您的將令,他連一隻螻蟻都調動不了。"
柳林微微點頭,緊繃的嘴角卻並未放鬆。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按在鮮卑與高句麗的疆域上,仿佛要將這片土地看穿。"青州和冀州的兵馬,就按你說的辦。"他的聲音冰冷如鐵,"讓他們做先鋒,探探虛實。那白霧背後藏著多少秘密,總得有人去揭開。"
馮戈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正是如此。他們若能探出些門道,於我們有利;若折損在那裡,也能削弱這兩州的實力,省得日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