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修羅足尖輕點樹梢,身影如黑色流影掠過殘枝。不過盞茶功夫,他便拖著一頭水缸粗的蛇獸歸來,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冷芒。
玄甲侍衛們重整篝火,千年玄鐵架再度燃起三丈靈火,地脈中湧出的火屬性靈氣順著陣法紋路遊走,將滿地狼藉的狩獵場映得一片暖紅。
司馬鳶兒倚在柳林身側,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琉璃盞,目光卻不時瞥向柳修羅;公孫婀娜低頭撥弄烤肉,魔血在經脈中罕見地平靜,唯有鎏金步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爹。"柳修羅撣落衣擺塵土,在柳林身邊席地而坐。褪去癲狂後的少年眉眼溫潤如玉,異色雙瞳卻藏著曆經滄桑的深邃。
他毫不猶豫地從懷中掏出一枚流轉著混沌光暈的珠子,掌心騰起的霧氣中隱約浮現山河虛影,"這是中千世界碎片,我在那片神魔浮屍海偶然所得。"
空氣驟然凝滯。戴夫人撚動佛珠的手突然收緊,檀木珠子在指間發出輕響;幽州侍妾們交頭接耳的聲音戛然而止,狼形銀飾隨著顫抖的身軀微微晃動。柳林金瞳猛地收縮,十二道金黑光翼在身後輕顫,帶起的氣流掀動篝火,將柳修羅的影子拉得很長。
"中千世界......"柳林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指尖撫過珠子表麵流轉的符文,魔氣注入的刹那,珠子表麵騰起萬千神魔虛影,"難怪你能從傀儡蛻變成真正的生靈。"他忽然輕笑出聲,魔刀在腰間發出清鳴,"這東西若落入旁人手中,足以掀起天下動蕩。"
司馬鳶兒捏著酒盞的手指驟然發白,琉璃盞中靈酒泛起細密金紋。她望著那顆懸浮半空的珠子,想起書房暗格裡的密卷——記載著中千世界可重塑天地規則的古籍,此刻竟化作實物出現在眼前。公孫婀娜魔血突然沸騰,恍惚間看見珠子深處閃過一抹與自己同源的魔光,掌心的烤肉"滋啦"一聲焦黑。
柳修羅卻渾然不覺氣氛緊繃,嘴角勾起純真的笑:"所以我第一個就想給爹看!"他伸手觸碰珠子,神魔虛影竟化作星屑落在他肩頭,"在那片海裡,我就是靠著它參悟了您留下的血脈符文......"話音未落,珠子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地脈中的火靈氣瘋狂湧入,將眾人籠罩在一片混沌光暈中。
西海龍王赤金色的龍尾在篝火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她抬手輕撫柳修羅發頂,指尖的珊瑚珠串輕響,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修羅,你須喚王爺一聲義父。"龍尾掃過地麵,帶起的氣浪讓篝火猛地竄高,映得她額間鎏金紋章愈發奪目,"如今王爺受封鎮北王,王府規矩森嚴,嫡庶尊卑斷不可亂。"
這話如同一劑良藥,瞬間撫平了諸位夫人緊繃的神經。司馬鳶兒藏在廣袖下的手指鬆開,琉璃盞中靈酒泛起的漣漪漸漸平息,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戴夫人撚動佛珠的速度恢複如常,脖頸處的咒文也不再劇烈明滅;公孫婀娜望著龍王絕美的側影,魔血在經脈中緩緩流淌,鎏金步搖晃動的節奏都舒緩下來。
柳修羅愣了一瞬,異色雙瞳中閃過疑惑,隨即恍然。他再度單膝跪地,對著柳林恭敬一拜:"是孩兒莽撞了。往後定守好王府規矩,不負義父栽培!"少年清朗的聲音混著烤肉香氣飄散在夜空中,驚起的夜梟撲棱棱掠過眾人頭頂,卻驚不破這詭異融洽的氛圍。
幽州侍妾們嬌笑著圍攏過來,銀鈴般的笑聲中夾雜著奉承:"龍王妃深明大義,這王府遲早要被您和王爺治得井井有條!"柳林抬手接過司馬鳶兒遞來的靈酒,金瞳掃過眾人微妙的神色變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這場由意外引發的風波,倒比任何權謀算計都更能看清人心。
篝火將眾人的影子搖曳在斑駁古樹上,烤肉的焦香混著靈酒的醇香彌漫林間。柳修羅笨拙地向諸位夫人敬酒,異色雙瞳裡盛滿真誠,逗得幽州侍妾掩嘴輕笑;司馬鳶兒端著琉璃盞淺抿,眼波流轉間已盤算好明日如何與這位新"義子"交好;公孫婀娜默默往柳修羅碗裡夾著烤得金黃的蛇獸肉,魔血在鎏金步搖的光影裡悄然溫熱。
柳林倚著妖獸戰馬,十二道金黑光翼偶爾輕顫震落殘葉,金瞳含笑掃過這場其樂融融的宴席。當玄甲侍衛撤下最後一副碗筷,靈火漸漸化作點點星火沒入地脈,他抬手揮散結界,夜風裹挾著山林的腥氣重新湧入。
回程路上,馬車碾過枯葉的聲響裡,戴夫人摩挲著新串好的佛珠低聲誦經,公孫婀娜望著車窗外的殘月出神,司馬鳶兒則對著銅鏡補妝,指尖無意識地繞著發間玉簪——這場從危機四起到詭異和睦的宴席,終究在鎮北王府的夜空中,留下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剪影。
酒宴散場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柳修羅恭敬地向柳林行禮,異色雙瞳中帶著不舍:“義父,孩兒這便隨母親回去。”他轉身望向諸位夫人,揖禮時玄色衣擺掃過沾著酒漬的枯葉,“多謝諸位夫人今日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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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龍王輕輕挽住兒子的手臂,龍尾在地麵拖曳出細密的水痕,轉瞬凝成一串珊瑚珠鏈。她向柳林頷首致意,額間鎏金紋章與朝陽交相輝映:“王爺放心,修羅在龍宮定會恪守本分。”說罷,母子二人周身騰起水霧,化作流光沒入天際。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柳林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十二道金黑光翼在晨光中緩緩收攏。司馬鳶兒掩唇輕笑,廣袖下的琉璃護甲折射出細碎光芒:“龍王妃深明大義,有這般安排,倒省了許多麻煩。”
戴夫人轉動佛珠,神色終於放鬆下來,脖頸處的咒文也不再隱隱發燙。公孫婀娜攥著空香囊的手指微微蜷起,魔血在經脈中泛起細碎漣漪——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終究如石沉大海,看似波瀾平息,卻在心底激起層層暗湧。
眾夫人相視而笑,往日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柳林抬手招來玄甲侍衛,吩咐返程事宜。
晨光穿透林間薄霧,將滿地狼藉的宴席鍍上一層金邊,仿佛昨夜的驚濤駭浪,都化作了王府後院中一段閒談的軼事。
但是這事,確實是不小!
鎮北王府夜宴的消息如野火般席卷天下,不過三日便登上各州府茶肆的說書話本。南疆巫蠱師在篝火旁占卜時,銅盆中映出柳修羅異色雙瞳的虛影;東域劍修們夜宿破廟,簷角風鈴竟在無風自動中拚出"神魔血脈"的殘章;就連北境極寒之地的冰原部落,也在薩滿的祭詞裡提到"鎮北王座下有子,掌中千世界碎片"。
江湖百曉生的《九州異聞錄》連夜再版,扉頁用朱砂筆圈出醒目批注:"鎮北王義子身具神魔雙脈,或為上古秘辛現世之兆。"洛陽城最大的珍寶閣裡,突然出現刻著相似金紅印記的玉佩,掌櫃的壓低聲音稱"與王府淵源頗深",惹得世家貴女們爭相競拍;西域商隊的駝鈴聲中,流傳著"中千世界碎片可活死人肉白骨"的傳聞,綠洲客棧的店小二添油加醋時,不慎碰翻的油燈竟在牆麵映出龍形陰影。
朝堂之上,文官集團連夜上奏《論藩王義子乾政之弊》,朱砂筆圈點的"傀儡術神魔血脈"等詞刺痛皇帝眼角;武將們則在演武場私下議論,有人摸著腰間斷刃喃喃:"十年前神魔大戰時,我曾見過類似的氣息......"禦書房的燭火徹夜未熄,案頭《鎮北王轄地軍備圖》被朱砂重重圈住三處關隘,宛如三道滲血的傷口。
更詭異的是,各地接連出現"暗影教"殘黨滋事。金陵城月老祠的簽筒裡,突然多出寫著"棋局已開,慎入鎮北"的黃紙;長安街的雜耍班子表演吞火時,噴出的竟不是尋常火焰,而是與柳林靈火同源的赤金光芒。最令人心驚的是,東海之濱的漁民晨起時,發現整片海域的魚群皆背生金鱗,魚頭正中央的黑色斑點,竟與柳修羅左眼如出一轍。
鎮北王府的朱漆大門外,每日都有神秘訪客留下禮盒。司馬鳶兒收到的錦盒裡,是染著海水氣息的鮫綃帕,帕角繡著未完全化形的龍尾;公孫婀娜的窗台上,突然出現刻著神魔紋路的匕首,刀柄處纏繞的發絲與她發間鎏金步搖材質相同;就連戴夫人的佛堂,也在某個雨夜收到一尊斷手佛像,斷裂處露出的符文,與柳修羅體內驅除的深灰色氣體如出一轍。
柳林坐在書房暗格前,指尖撫過新收到的密報。羊皮紙上"天下修士向鎮北"的字跡還帶著墨香,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簷角銅鈴驚起的夜梟啼鳴中,他望著案頭靜靜懸浮的中千世界碎片,金瞳裡翻湧的魔氣與笑意一樣深不可測——這場由義子引發的風暴,終究還是按照他預想的方向,掀起了第一波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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