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向朕示威。”皇帝猛地將奏報拍在案上,茶水濺出來,打濕了明黃的紙頁,“他在告訴朕,冀、青、幽、並四州,還有那片草原,到底誰說了算!”
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往北方摻沙子。派去的刺史、將軍,不是被柳林找借口罷了官,就是“意外”死在了任上。到最後,四州的官員幾乎全成了柳林的人,連驛站的驛丞,都能熟練地背誦柳林的軍規。
“陛下,鎮北親王……也是為了北地安穩。”李福安小心翼翼地勸道,“您看,如今北地太平,百姓安樂,這都是王爺的功勞啊。”
“功勞?”皇帝冷笑一聲,走到窗前,望著宮牆外那片灰蒙蒙的天,“他的功勞越大,朕的日子就越難捱。你看看這些奏報,字裡行間都是‘柳家軍’‘王爺令’,提過一句‘朝廷’嗎?提過一句‘朕’嗎?”
李福安低下頭,不敢接話。他知道,皇帝說的是實話。柳林的奏報裡,連軍糧豐收都說是“王爺推行新製有功”,百姓歸鄉是“感念王爺仁德”,仿佛這天下,已經不姓司馬了。
“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啊……”皇帝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他想起當年派去幽州的那位刺史,是他的親外甥,結果剛到任三個月,就被柳林以“通敵”的罪名斬了。他想發作,柳林卻送來那刺史與蠻族往來的書信,鐵證如山,讓他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如今看來,那些書信多半是偽造的,可又能如何?北地的兵都聽柳林的,他若是真動了怒,柳林怕是能立刻帶著兵打到洛陽來。
“傳旨。”皇帝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賞鎮北親王……黃金千兩,綢緞萬匹,再賜他一把尚方寶劍,許他便宜行事。”
李福安愣住了:“陛下?這……這不是更讓他得意了嗎?”
“不然呢?”皇帝苦笑一聲,走到龍椅旁坐下,背影佝僂了許多,“難道朕還能治他的罪?他打了勝仗,安撫了百姓,朕若是罰他,天下人會說朕昏庸。”
他要賞,還要大張旗鼓地賞。他要讓天下人看看,柳林的一切都是朝廷給的,是他這個皇帝給的。就算柳林在北地一手遮天,明麵上,也得是他司馬家的臣子。
“再給錦繡寫封信。”皇帝補充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讓她……多勸勸柳林,彆忘了自己的本分。告訴她,朕還等著抱外孫呢。”
這或許是他最後的希望了。若是錦繡能生下個孩子,若是那孩子能認祖歸宗,或許……或許還能給北地摻進一點司馬家的血。
李福安領命而去,心裡卻沒什麼底。他見過那位公主殿下,自打出了洛陽,就再沒給宮裡遞過一封信。聽說她跟著柳林學兵法,看軍報,甚至還親自去軍營犒勞士兵,儼然一副“鎮北王妃”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皇家公主的嬌貴?
養心殿裡隻剩下皇帝一人。他看著案上那疊厚厚的奏報,忽然覺得有些刺眼。這些捷報,本該是他的榮耀,如今卻成了柳林的勳章。
窗外的風卷起幾片落葉,打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皇帝望著那片落葉,忽然想起柳林少年時的模樣——那時的柳林,還會在受了賞賜後,恭恭敬敬地磕頭謝恩,眼裡的忠誠,仿佛能映出日月。
可現在,那個少年已經成了能與他分庭抗禮的鎮北親王,成了他心頭最大的一根刺。
“柳林啊柳林……”皇帝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你我君臣一場,真要走到那一步嗎?”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遠處傳來的鐘聲,一下下敲在寂靜的宮城裡,像在為誰倒計時。
而此時的北地官道上,柳林正接過司馬錦繡遞來的茶盞。她穿著一身便於騎射的勁裝,頭發束成高馬尾,臉上帶著淡淡的風霜,卻比在洛陽時多了幾分鮮活。
“父皇又賞東西了?”司馬錦繡看著霍三送來的賞賜清單,嘴角微微上揚。
“嗯,黃金千兩,尚方寶劍。”柳林喝了口茶,語氣平淡,“還有封信,是給你的。”
司馬錦繡接過信,拆開看了幾眼,便笑了:“父皇讓我勸你‘本分’,還說等著抱外孫呢。”
柳林抬眼看她,眼底帶著一絲玩味:“那你怎麼看?”
司馬錦繡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然後抬起頭,望著遠處連綿的山脈,聲音清晰而堅定:“北地的天,比洛陽藍。在這裡,我們隻需要對百姓本分,對將士本分。至於其他的……”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柳林,眼裡閃著光:“王爺,我們回家吧。”
柳林看著她,忽然笑了。他抬手,將披風解下來,披在她肩上。披風上還帶著他的體溫,暖得像北地的陽光。
“好,回家。”
車隊繼續向北,車輪碾過官道,留下兩道清晰的轍痕。前方,是遼闊的草原,是連綿的山脈,是屬於他們的北地。而身後的洛陽城,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正漸漸被風沙掩埋。
柳林知道,皇帝的賞賜是試探,是敲打。但他不在乎。他手裡的刀,腳下的地,身邊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底氣。
至於示威?他確實在示威。他要讓天下人知道,北地不是誰的私產,是他柳林要用命守護的地方。誰要是想動北地的主意,先問問他手裡的刀,問問這四州的百姓,答不答應。
風從北方吹來,帶著草原的氣息。柳林勒住馬,回頭望了一眼南方,然後調轉馬頭,向著北地的方向,疾馳而去。陽光灑在他的鎧甲上,泛著耀眼的光,像一道劈開混沌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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