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門被拉開,司馬錦繡站在門內,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寢衣,外麵罩著件淺粉色的披風,頭發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頰邊,被燭火映得泛著柔和的光。
“進來吧。”她側身讓他進門,指尖微微發顫。
屋內燃著一盆炭火,暖意融融。桌上擺著一個白瓷碗,裡麵盛著銀耳蓮子羹,湯汁濃稠,蓮子燉得酥爛,上麵還撒著幾粒殷紅的枸杞,香氣清甜。
“剛燉好的,還熱著。”司馬錦繡拿起勺子,遞到他麵前,“你嘗嘗?”
柳林接過勺子,在碗裡攪了攪。銀耳的膠質粘在勺壁上,透著溫潤的光。“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等你啊。”司馬錦繡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知道你忙,可想著這羹放涼了就不好吃了,就……”
她沒再說下去,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白日裡和十弟的對話,柳林的暗衛肯定都報給了他。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是在刻意討好?可她就是想做點什麼,哪怕隻是讓他喝一碗熱羹。
柳林舀了一勺羹送進嘴裡,甜味順著喉嚨滑下去,帶著一絲暖意。“味道不錯。”他淡淡地說。
司馬錦繡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欣喜:“真的?那你多喝點。”
柳林沒說話,又舀了幾勺。屋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炭火偶爾爆出的劈啪聲,還有勺子碰到碗沿的輕響。
“白日裡,”柳林忽然開口,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和十皇子說了些什麼?”
司馬錦繡的手猛地一顫,差點碰倒桌上的茶盞。她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沒什麼……就說了些宮裡的事,還有……還有燕雲城的集市很熱鬨。”
“哦?”柳林挑眉,“沒說我?”
司馬錦繡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十弟他……他對柳林哥哥有些誤會,我替你解釋了幾句。我說你不是他們想的那樣,你隻是……隻是一心想讓北境安穩。”
柳林看著她,燭火在她眼底跳躍,映出一片清澈的認真。他忽然想起密室裡的算計,想起那些即將被扶植起來的“匪患”,心裡竟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像投入湖麵的石子,蕩起圈圈漣漪。
他放下勺子,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動作比以往溫柔了些:“傻丫頭,不用替我解釋。彆人怎麼想,不重要。”
司馬錦繡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裡。那裡麵似乎藏著很多東西,有冷硬,有算計,卻也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柔和。她忽然鼓起勇氣,輕聲問:“柳林哥哥,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朝廷的人?”
柳林的動作頓了頓,眼底的柔和瞬間褪去,又恢複了慣常的冷冽:“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是覺得,”司馬錦繡咬了咬唇,“十弟他年紀小,不懂事,說的話你彆往心裡去。還有三哥,他其實……”
“錦繡,”柳林打斷她,語氣沉了些,“皇家的事,比你想的複雜。你隻需記住,你是鎮北王府的人,站在我這邊,就夠了。”
司馬錦繡的心猛地一沉。是啊,她是鎮北王府的人,是他的棋子。她還在期待什麼呢?期待他能對皇家有幾分情麵?期待那些算計背後,真的藏著幾分真心?
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我知道了。”
柳林看著她失落的模樣,心裡那絲異樣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像根細小的針,輕輕刺了一下。他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多餘。在這盤棋裡,任何多餘的情緒,都是致命的弱點。
他站起身:“時間不早了,你歇息吧。”
司馬錦繡沒抬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柳林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她依舊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他皺了皺眉,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大步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帶上,隔絕了外麵的寒氣,也隔絕了那道冷硬的身影。司馬錦繡抬起頭,看著桌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銀耳蓮子羹,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砸在瓷碗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她知道自己該站在他這邊,該做他手裡最鋒利的棋子。可心裡那點殘存的天真,卻總在提醒她,這盤棋裡的每一步,都踩著無數人的無奈和苦楚。
炭火漸漸弱了下去,屋內的暖意一點點消散。司馬錦繡伸出手,握住那碗溫熱的羹,指尖傳來的溫度,卻怎麼也暖不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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