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書房內的檀香依舊嫋嫋，與火盆中銀霜炭燃燒的暖意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安心的氛圍。柳林站在窗邊，望著庭院裡被月光覆蓋的紅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上精致的雕花。寒風卷著雪沫子掠過庭院，紅梅枝頭的積雪簌簌落下，在青磚地上積起薄薄一層，宛如撒了把碎鹽。他的思緒卻早已從寒雪宗的威脅中抽離，轉向了麾下潛藏多年的江湖勢力——那些由他一手扶植起來的民間武館。
早在掌控北方第一塊地盤幽州時，柳林便深知“文武並治”的道理。彼時他剛從夜巡司捕快的泥沼中脫身，靠著鬼族的支持站穩腳跟，卻也明白單純依靠武力壓製百姓，終會引發叛亂。於是他一邊下令開設民間學堂，讓孩童識文斷字，傳播自己“輕徭薄賦、安居樂業”的理念；一邊暗中扶持武館，規定凡是有修為在身、想開設武館廣收門徒者，必須持有鎮北王府派發的“武館憑證”，否則便是非法私設，會被暗衛以“擾亂治安”的名義取締。
這“武館憑證”並非輕易可得。申請者不僅要通過暗衛的修為考核與身家調查，還需在開館後定期向王府報備門徒名單，接受王府派發的“治安任務”——比如協助官府抓捕山賊、抵禦小股妖族侵擾。作為回報，王府會為武館提供稀缺的修煉資源：從西域運來的寒鐵打造兵器、鬼族煉製的療傷丹藥，甚至會定期派遣軍中修士前往武館指導功法。多年來，北方四州的武館數量從最初的幾十家，發展到如今的上千家，門徒更是多達數十萬。這些武館館主感念柳林的恩惠，早已將他視為“衣食父母”，隻是柳林從未主動調用過這股力量，如今恰逢寒雪宗攔路，正是這些武館效力的最佳時機。
“江湖事，終究要江湖了。”柳林轉過身，目光落在書桌上的寒雪宗卷宗上，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容。左清瑤不是想以“江湖規矩”逼他讓步嗎？那他便順了對方的意，用江湖的方式反擊——而且要用對方意想不到的“江湖勢力”。他不需要動用鎮北軍，也不需要派蠻神這種頂尖強者親自出手，隻需將北方四州的武館統籌起來，選出一個名義上的“武林盟主”，再讓這個盟主帶著千館門徒去挑戰寒雪宗，既能彰顯自己在江湖中的號召力，又能避免與朝廷撕破臉皮，可謂一舉兩得。
想到這裡，柳林抬手輕叩桌麵，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書房中格外清晰。“來人。”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片刻後，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深藍色錦袍、頭戴小帽的中年男人躬身走了進來。男人約莫四十歲，身材微胖，臉上總是掛著一副和善的笑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走路時腳步又輕又穩，正是柳林的大管家霍三。霍三原本是幽州一個普通的賬房先生，當年柳林初到幽州時，他因算賬精準、做事細心被柳林看中，一路提拔成了王府大管家，掌管王府內宅的大小事務，是柳林最信任的家奴之一。
“奴才霍三，參見大人。”霍三屈膝跪地，聲音恭敬，頭埋得極低，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敢掃向柳林。他跟隨柳林多年，深知這位鎮北親王看似溫和，實則心思深沉，稍有不慎便可能引來禍事。
柳林坐在太師椅上，指了指桌前的矮凳：“起來吧，坐。”
“謝大人。”霍三起身時動作依舊謹慎，輕輕拉開矮凳坐下，半個屁股懸在凳邊，保持著隨時起身行禮的姿態。他抬頭看向柳林，見對方手裡正把玩著一枚刻有“鎮北”二字的玉佩，眼神中帶著幾分思索，便知柳林有要事吩咐，於是主動開口：“不知大人深夜喚奴才前來，有何吩咐？”
柳林將玉佩放在桌上，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滑動，緩緩說道：“霍三，你跟隨我多少年了？”
霍三愣了一下，隨即連忙回答：“回大人，自您在雲羅縣那年起，奴才便跟在您身邊，算下來已有八年了。”
“八年啊……”柳林輕歎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追憶，“這八年裡，你打理王府內宅，從未出過差錯，倒是個可靠的人。”
聽到柳林的誇讚，霍三心中一喜，連忙起身躬身：“奴才不過是儘本分罷了，全憑大人栽培。若無大人，奴才如今還在幽州街頭混飯吃，哪能有今日的體麵？”他這話並非虛言，當年他因得罪了幽州的一個惡霸，被打得差點丟了性命，是柳林出手救了他，還讓他做了王府管家。這些年，他不僅衣食無憂，還攢下了不少家產，隻是身份始終是“家奴”，這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柳林看著霍三恭敬的模樣，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他深知霍三的心思，這個管家做事勤勉，卻也渴望擺脫“家奴”的身份，成為真正的官員。如今，正是給霍三一個機會的時候。
“本王今日喚你前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去辦。”柳林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這件事，不能由官府的人出麵，也不能找與王府無關的人，必須得是本王信得過的自己人去做，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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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三心中一動，他能感覺到這件事的重要性，連忙挺直身體，語氣堅定：“奴才明白！請大人吩咐，奴才定當全力以赴，絕不辜負大人的信任！”他的心臟開始砰砰直跳，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或許是他改變命運的契機——若是能辦好這件事，說不定大人真的會提拔他，讓他擺脫家奴身份，成為朝廷命官。
柳林點了點頭，滿意於霍三的態度，隨即說道：“本王打算在北方四州舉辦一場‘武林大會’，將境內所有持有王府憑證的武館館主都召集起來。”
“武林大會？”霍三愣了一下，他雖然不懂江湖事，但也知道“武林大會”是江湖人齊聚的場合，通常是為了推選盟主、解決門派紛爭。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柳林：“大人，咱們王府向來不插手江湖事，為何突然要舉辦武林大會？”
柳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熱茶，緩緩解釋道：“涼州的寒雪宗，你應該聽說了吧？”
霍三連忙點頭：“回大人，奴才聽說了。前些日子前線傳來消息，說是寒雪宗的修士阻攔了阿骨打將軍的大軍，還傷了不少弟兄。”
“不錯。”柳林放下茶杯，眼神變得冰冷，“這寒雪宗仗著自己是涼州的大勢力，又料定本王不敢動用大軍，便想讓本王吃個暗虧。既然他們想玩江湖規矩，那本王便陪他們玩玩。”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北方四州的武館，都是本王一手扶植起來的，這些年本王給了他們不少恩惠，如今也該讓他們為王府效力了。舉辦武林大會，就是要將這些武館統籌起來，選出一個‘武林盟主’。到時候，讓這個盟主帶著四州的武館門徒，以‘江湖切磋’的名義去涼州，找那寒雪宗的左清瑤討個說法。”
霍三瞬間明白了柳林的用意，心中不由得佩服起柳林的智謀——既不用動用官方力量，避免了“造反”的嫌疑，又能借助江湖勢力壓製寒雪宗，可謂一箭雙雕。他連忙說道：“大人英明！此計甚妙！那寒雪宗再強，也架不住四州武館聯手，到時候定然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柳林看著霍三興奮的模樣，淡淡一笑：“這件事的關鍵，就在於‘武林大會’的舉辦。官府的人出麵，會顯得本王刻意乾預江湖事，落人口實；找外人出麵，又未必可信，說不定還會被寒雪宗收買。而你，是本王的管家，身份特殊——既代表王府，又不算官方官員，由你出麵籌備武林大會，最為穩妥。”
聽到“由你出麵”四個字，霍三的心臟猛地一跳，臉上瞬間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強壓著激動的心情，再次起身跪地，聲音因興奮而微微顫抖：“奴才……奴才謝大人信任！大人放心，奴才定當儘心竭力，把武林大會辦得妥妥當當，絕不讓大人失望！”
柳林看著霍三激動的模樣，心中暗自點頭。他要的就是霍三的這份積極性——隻有霍三把這件事當成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才會拚儘全力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