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緩緩抬起,
在空中劃過一道無奈的弧線,
最終輕輕地按了按自己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自己對麵本來就不是一個需要庇護的小姑娘,而是一個……
隨時能要人命的家夥。
“聽我解釋。”
先生隨即側過身,朝著心腹伸出了手,
掌心向上,一個簡單而明確的指令。
心腹幾乎在先生動作的瞬間便已從自己那件熨燙得一絲不苟的西裝內側口袋裡,
又掏出一個嶄新的超薄平板來,
雙手恭敬地托著,遞給了先生。
先生接過平板,指尖在光滑冰涼的屏幕上看似隨意地劃動、點觸了幾下,
屏幕上原本複雜的數據流和代碼瞬間切換成一個清晰的界麵,
他這才將平板轉向,把那上麵顯示出的信息完整地展示給司鬱看。
“有一股未知的勢力在查一個人,雖然他們的目標模糊,無法百分之百確定找的是不是你,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海外賬戶已經被對方鎖定,並且,他們已經發動了數次試探性地攻擊。”
他頓了頓,讓司鬱有時間消化這個信息,
然後才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繼續補充道:
“與其等到某天你發現賬戶裡的錢不翼而飛,總不如我提前出手,用更高的權限幫你凍結了來得穩妥,對吧。”
“而且,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先生的指尖在屏幕上一個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報圖標上點了點,
“對方在你的賬戶上植入了一個極具惡意的追蹤陷阱。在此之前,也就是我凍結它之前,要是你動了這裡麵的任何一筆錢,哪怕隻是一塊錢,你的實時動向和精確到米的三維坐標定位,就會在三秒鐘之內被打包加密,直接發送到對方的終端手機上。”
看到司鬱那雙清亮的眸子裡,懷疑和審視的神色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濃重,
先生臉上那份恰到好處的嚴肅瞬間土崩瓦解,立馬變得十分無辜,
仿佛剛才那個運籌帷幄、解釋著驚天陰謀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甚至還微微攤了攤手,肩膀也跟著輕輕一聳。
隨即說道:
“我可不是什麼頂級黑客,這種嵌在底層協議裡的追蹤程序,我沒法幫你徹底清除。”
司鬱對於先生這種秒切換的無所謂態度感到一陣驚奇,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那老師您這樣的大人物,手底下難道連一兩個能解決這問題的黑客都沒有嗎?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
先生聞言,臉上的無辜神色更是濃鬱得快要溢出來,
他甚至還煞有其事地眨了眨眼,理直氣壯地反問:
“對啊,我手底下確實有,可我為什麼要為了幫你,而讓我的人牽扯進這樣一個天大的爛攤子?”
司鬱:“…………”
這話邏輯嚴密,理由充分,
說的好對啊,
她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而且,”
先生似乎嫌打擊得還不夠,又慢悠悠地拋出最後一擊,
“我給你凍結賬戶,本身就是一種宣告。這個動作會直接告訴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對手,你,是我罩著的人。隻要這層凍結在,對方就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攻擊你的賬戶。”
司鬱:“…………那我還得謝謝你唄老師。”
先生鄭重其事地微微頷首,
坦然接受:“不客氣,應該的。”
司鬱:“…………”
哦shit!
機艙內平穩得如同靜置於地麵,唯有引擎發出的低沉而規律的嗡鳴,
證明著他們正穿行於高空。
沉默在空氣中悄然滋長,像無形的藤蔓。
在這片幾乎凝滯的氛圍裡,
一個自始至終懸而未決的、最根本,也是最無法回避的問題,終於被擺上了台麵。
司鬱打破了這片沉寂,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怎麼解凍?”
這四個字,音節清晰,吐字簡單。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直侍立在旁的先生的心腹,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幾乎是立刻就轉過身去,動作大到顯得有些笨拙和刻意。
而在那倉促轉身的最後一刻,
他還是沒忍住,
用一種混合著求助與驚惶的複雜目光,
飛快地瞥了先生一眼。
先生在聽到這句問話時,肩膀也微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
他沒有像心腹那般失態,卻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他緩緩地、極為不自然地轉過身,
將後背留給了司鬱,假意將視線投向了舷窗外那片一成不變的、被暮色染成墨藍的雲海。
司鬱納悶了,微蹙起眉頭,
目光在這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背影上來回逡巡。
他們到底背著自己乾了什麼見不得光的壞事,
才會在此刻露出如此不加掩飾的、幾乎要從後背溢出來的濃重心虛。
司鬱深吸一口氣,
那股追根究底的欲望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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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張口,將那個問題再次擲出,逼迫他們給出一個答案。
先生卻搶先一步,用一種刻意營造的、輕鬆隨意的語調,
朝著駕駛艙的方向高聲問道:
“還有多久到地方?”
他的聲音不大,卻精準地打斷了司鬱即將出口的話。
駕駛艙裡傳來飛行員清晰而專業的回複,
通過微弱的電流聲傳了過來:
“還要半個小時,先生。”
“嗯,”
先生似乎並不滿意這個話題就此結束,
他繼續維持著望向窗外的姿勢,閒聊家常一般,
又拋出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覺得開這個飛機怎麼樣啊?”
這個問題讓駕駛員明顯愣了一下,
透過敞開的艙門,甚至能看到他迷惑地側了側頭。
但他還是很快地調整了情緒,用一種混雜著恭敬和真誠的語氣,
十分誠實地回答道:
“給先生開飛機……我很幸福,工資也很高。”
先生煞有介事地重重點了點頭,
“那就好。”
他話音剛落,一股涼意便從後頸襲來,
後背驟然攀上一道陰影,
那道影子悄無聲息地籠罩了他,
緊接著,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五指緩緩收攏,
那股陰沉的力道透過薄薄的衣料,
清晰地傳遞過來,
像一隻鐵爪,
不容他再有任何逃避。
被鉗製住的先生,
身體瞬間繃緊,但他臉上卻極力擠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甚至牽動了嘴角的肌肉,
發出了一聲短促而乾澀的輕笑。
他極其緩慢地回過頭,
迎上司鬱那雙探究的、毫無溫度的眼睛,
用一種故作無辜的語氣問道:“怎麼了?”
這笑啊實在有點尷尬。
“沒事,就是老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掌心之下,
那具身體,肌肉線條在一瞬間繃緊,
如同被冰水驟然澆淋,
微微一僵,
這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反應,卻被司鬱敏銳地察覺到。
顯然是心裡有鬼。
另一側,蹲了半天的心腹終於按捺不住那股子焦躁,
他煩躁地挪動了一下腳,
皮鞋和機艙底發出一聲輕微的摩擦聲,
旁邊的心腹有點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