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鬱那句輕飄飄的反問,像一根看不見的羽毛,搔刮在先生緊繃的神經上。
那心腹更是已經把
“我們是誰,我們在哪,發生了什麼”
的迷茫表情刻在了臉上,視線在司鬱和自家先生之間來回掃射,
仿佛在觀看一場超出他們理解範圍的神仙打架。
先生的瞳孔在極度的震驚之後,反而沉澱下來。
他盯著司鬱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不再是之前的乾澀和僵硬,
而是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帶著幾分自嘲和興味的震動。
之前的小心翼翼和恐慌有點假,本來就這樣什麼也不怕,十分恣睢的才是先生。
看來是不和司鬱過家家了。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重複著司鬱的話:“心裡……有鬼?”
司鬱好整以暇地聳了聳肩,唇角的笑意不減分毫。
“不然呢?一個敢挖坑,一個敢旁觀,結果被我反將一軍,就隻顧著低頭盤算怎麼脫身,自然就看不見我順手牽羊了。”
她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論今天天氣如何,每一個字卻都像巴掌,不重,但侮辱性極強。
“好,好一個順手牽羊。”
先生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鼓了兩下掌。
他向前傾斜身體,他一點點靠近司鬱的麵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低下頭,那張經過偽裝的、平平無奇的臉上,
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星辰的深淵,
此刻正翻湧著危險而興奮的旋渦。
“司鬱,你憑什麼覺得,我的人脈、我的資源、我的情報網,交到你手裡,你就能駕馭?”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金屬的質感,
“這些東西,是蜜糖,也是砒霜。它們能幫你,也能……吞了你。你確定你要玩這麼大?”
不是不可以,不是不行,
隻是既然要玩這些,要玩弄權術,那就得有實力。
“老師這是在關心我?”
司鬱不退反進,微微仰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挑釁。
她伸出食指,再次點在了他肩膀的位置,
這個動作不曖昧,不調戲,隻是略微帶著侵略感。
先生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伸手捧住她的指尖從自己肩膀上拿了下來。
“你說的沒錯,它們是砒霜。但對我來說,”
她指尖微微用力,吐氣如蘭,
“隻要能解渴,是毒藥又何妨?至於駕馭……不試試看,又怎麼知道呢?”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帶著戲謔的稱呼上:
“再說了,我這不是在‘曆練’嗎?老師你親手為我設下的考題,現在又擔心我這個學生應付不來,是不是太看不起人了?”
她把“曆練”兩個字咬得極重,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先生被她堵得一時語塞,喉結再次滑動了一下。
他發現,跟這個女人講道理,簡直是自取其辱。
她總能用他自己說過的話,織成一張天衣無縫的網,反過來將他牢牢困住。
旁邊的老心腹,此刻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他看著眼前這一幕,默默地又往後仰了一下,試圖把自己和即將爆發的戰場隔離開。
現在好了,司鬱被先生從那個宴會裡帶出來,非但不感恩戴德,還借機發難,
要連人帶窩一起端了。
嚶嚶嚶,簡直是太聰明了。
“好。”
一個字,乾脆利落。
心腹愣住了。
司鬱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我的資源,可以任你調用。”
先生凝視著她,眼神深邃,“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哦?”司鬱的興致被提了起來,她饒有興味地歪了歪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說來聽聽。”
“我要看到你的能力。”
先生的拇指在她細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著,那動作看著曖昧,但隻有當事人知道,那動作隻具備一種情緒,那就是審視,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你還不懂嗎?”
“我的人,不是誰都能使喚的。我的情報網,每一條信息的調取都有著巨大的成本和風險。你要用它們,可以,先向我證明,你有這個資格。”
“而且這些東西你不能全都用,我會把比較安全的部分提供給你使用。”
他鬆開她的手,向後仰收回了自己的審視,
重新拉開了安全的社交距離,那份遊刃有餘的氣場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
“一個月。”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之內,幫我解決亞利地區的暴亂問題,我們的同胞被困在那邊了,人數暫且不明確。”
心腹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一個月!
亞利地區的武裝暴動????
這對嗎????
這……這怎麼可能?!
就算先生把人脈資源都開放,打仗也不是小兒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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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先生這哪裡是同意,分明就是換了一種方式拒絕,而且是讓她知難而退、顏麵儘失的拒絕!
他緊張地看向司鬱,以為會看到她或憤怒或錯愕的表情。
然而,司鬱的反應再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那笑容明媚而張揚,
像是寒冬裡驟然綻放的烈焰玫瑰,帶著一種灼人的美麗和危險。
“暴亂?是什麼情況的暴亂,這些信息先生得提供給我吧?”
先生的嘴角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弧度:“怎麼,覺得太難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隻要你……”
“不。”司鬱乾脆地打斷他,她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我的意思是,我還有檔期,我需要時間。”
先生嘴角的笑意擴大,他哈哈笑出聲來,問道:“你的戲份其實快拍完了,這些事情瞞不住我的。”
“預計的出兵救援就在一周後,現在正在和那邊我們的人取得聯係。”
心腹微微瞪大了眼睛。
隻聽司鬱用一種理所當然的、甚至帶著點嫌棄的語氣說道:
“好吧好吧,你什麼都知道,那是幾方出手我總要知道吧?”
她向前重新逼近到先生麵前,湊到他耳邊,
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一個月。如果我做到了,你口中的那部分資源的最高權限,對我永久開放,不得設任何限製。並且,你要親自告訴我,那個組織是什麼,在找什麼,怎麼和我有關。”
她的氣息溫熱,話語卻冰冷而堅定,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
先生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瞳孔中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濤駭浪般的極大的興趣。
對啊,他缺一個繼承人啊。
司鬱……有點合適啊。
司鬱仿佛沒有看到他神情的變化,直起身子,
重新恢複了那副慵懶而優雅的姿態,
笑吟吟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怎麼樣,老師?”她歪著頭,明知故問,
“這個‘曆練’,我們算說定了嗎?”
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
他看著眼前這個巧笑嫣然,卻步步緊逼的女人,
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一個麻煩。
但是司鬱的乖張和恣肆,就是他欣賞的點。
隻不過現在的司鬱更內斂了,
但本性沒變。
“成交。”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很好。”司鬱滿意地打了個響指,姿態瀟灑,
“那麼,合作愉快。現在,給我提供一點‘啟動資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