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風聲不知何時停了,寂靜中隻剩下越野車引擎細微的嗡鳴。
司機雙手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透過後視鏡飛快地瞥了一眼,隨即像被燙到一樣移開視線,喉頭滾動,將呼吸壓得極輕。
車內的空氣凝滯了十幾秒,儀表盤幽綠的微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
男人座椅旁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要將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從腦海中剝離出去。
他的視線死死鎖在司鬱身上,瞳孔因震驚而收縮,不再有絲毫平日的銳利。
那目光專注而沉重,似乎要穿透昏暗,在她臉上找出一點玩笑的痕跡。
“你……”他喉結劇烈地滑動,吸入一口氣,卻隻擠出一個乾澀的音節。
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帶著粗糙的摩擦感,
“你剛才說什麼?五個?你他媽耍我?!”
一聲怒吼衝破了死寂,在空曠的夜色裡激起回音。
他猛地推了一把車門,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司鬱完全覆蓋。
軍靴踩上碎石,發出刺耳的碾壓聲。
麵對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司鬱的目光甚至沒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
她用拇指將屏幕劃暗,指尖在光滑的表麵上輕輕一點。
她好整以暇地將手機收回口袋,
動作從容得仿佛剛剛完成了一筆再正常不過的交易。
她抬起眼簾,車內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平靜的輪廓。
她的目光對上男人緊繃的下頜與那雙赤紅的眼睛,語氣平淡無波,甚至顯得有些無辜:
“是你自己還的價。從一百萬還到五十萬,我隻是在你提出的範圍內,選了一個你更能接受的數字,再打了個折而已。”
她說完,身體在座椅上微微調整了一個更舒展的姿勢。
她稍稍歪過頭,視線未曾從他臉上移開,神情認真地補充道:
“從商業談判的角度來說,是你主動暴露了自己的心理底價。我接受了你的議價,我們達成了共識。交易已經完成,錢貨兩清。”
男人喉結滾動,胸膛起伏,卻發不出一個字。
他放在膝上的手攥緊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視線在她過分冷靜美麗的臉龐上掃過,找不到任何情緒的縫隙。
這女人根本沒有弱點,油鹽不進,刀槍不入。
引擎冷卻的滴答聲在死寂的車廂內格外清晰。
駕駛座上的司機終於鼓起勇氣,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打破僵局:
“老板,車……右前輪徹底廢了,備胎在後備箱,但是……剛才漂移的時候,好像有點太猛了,這車應該是開不快了,但是能開。”
這句話讓男人緊繃的肩背瞬間垮塌下去。
心頭的怒火被抽離,隻剩下更加棘手的煩躁。
他“嘖”了一聲,煩亂地抓了把自己的短發。
視線越過布滿裂紋的前窗,從報廢的越野車,
挪到了自己那輛孤零零停在路邊的重型機車上。
司鬱的目光也隨之移動,落在不遠處那輛線條冷硬的機車上,
陽光下,車身的金屬部件反射出刺眼的光點。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想都彆想!”
男人胸腔中爆出一聲低吼,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他站穩腳跟,繃緊的食指幾乎要戳到自己的機車油箱上,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我這車,後座不載人!特彆是……你!”
司鬱對這聲怒吼置若罔聞。
荒原上的風吹動她額前的發絲,她卻紋絲不動。
那抹笑意在她唇角浮現得極慢,像月光下無聲綻開的曇花,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向前踏出半步,靴底碾過沙礫,發出清晰的碎響。
兩人間的安全距離被打破,空氣似乎都因此變得滯重。
她仰起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他閃躲的目光。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輕易穿透風聲,鑽進男人的耳朵裡。
“第一,‘沙蠍’的同夥可能已經在路上了,你留在這裡,是想跟他們敘舊?”
男人下頜的線條瞬間繃緊。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目光不由自主地掃向空曠的地平線,仿佛那裡正有危險在凝聚。
“第二,”司鬱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肩頭那道被砂石磨開的新鮮擦痕上,血跡已經浸透了深色的衣料,
“你身上有傷,血腥味會把這片荒原上所有難纏的東西都引來。你的機車是快,但你確定能快過所有麻煩?”
她每說一句,男人握著車把的手就不自覺地收緊一分,
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凸顯。他呼吸的節奏變得有些沉重。
“第三,”司鬱終於收回目光,重新迎上他的雙眼。
她嘴角那抹極淡的弧度加深了些,顯出一種全然的掌控力,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載我,我們現在就走。而且我有槍,能保護你,我的能力你也看出來了,我能保證你的安全,你也能保證我的,但是現在你不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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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停頓,讓沉默在兩人之間發酵。
隨即,她抬起纖細的手指,輕輕撣了撣自己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從容不迫。
她慢條斯理地吐出後半句話:
“我就泄露消息。說這裡發生了槍戰,有個渾身是血的可疑人士,騎著一輛沒有牌照的重型機車。”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周身的動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有視線死死地釘在司鬱臉上,帶著一種審視般的陌生。
周遭的空氣都凝滯了。
司鬱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回視著他。
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波瀾,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事實陳述般的篤定。
男人下頜的線條繃得死緊。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炸開:瘋子。
幾秒鐘的沉默漫長得如同幾個世紀。
最終,在幾乎能聽見心跳的寂靜裡,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算你狠。”
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帶起一陣風。
金屬鎖扣“哢噠”一聲打開,他從機車尾箱裡抓出備用頭盔,
手臂向後一甩,頭盔便劃出一道弧線。
司鬱抬手,精準地接住了那個帶著風聲的頭盔。
她檢查了一下卡扣,然後乾脆利落地戴上,沒有一絲多餘。
男人蹲下身,工具碰撞發出幾聲脆響。
司鬱沒再看他,轉頭對旁邊驚魂未定的司機說:
“我們帶你開回安全的路段,這車你慢慢開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司機連忙點點頭。
她走到車旁,長腿一跨,機車車身隨之微微一沉。
她坐上後座的動作沒有半分遲疑,在調整好坐姿後,雙手便十分自然地環住了男人精瘦的腰。
接觸的瞬間,男人整個身體都僵住了,背部的肌肉隔著皮衣也繃得硬實。
那雙手帶著一絲涼意,透過幾層衣料,觸感異常清晰。
“彆扭扭捏捏的,我不抱著你的腰我很容易被甩掉。”
這個動作本身就不帶著旖旎的味道。
“開車。”司鬱的聲音從頭盔後傳來,有些發悶,但語氣裡的命令感分毫未減。
男人放在車把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將所有情緒沉入腹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