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用多想。
司鬱站在洗手間淡色瓷磚映出的光暈下,
認真回憶剛才聽見的句子。
從語氣、詞彙到那幾聲壓低的笑,
誰是誰,她已經了然於心。
她微微偏頭,耳邊殘留的水流聲還未完全散去。
死裝貨,自然指的是吳瀾;
至於“死魚、死娘炮”,這樣的說法針對性太強,無需多問,就是她自己。
但誰要“拿下”她?
她指間緩慢摩挲洗手台上冰冷的石麵,
思緒閃過相關人的臉。
能把吳瀾和她同時間放進錢小草嘴裡的,
大抵隻剩張佳棟。
這樣一來,線索已經對齊。
司鬱低頭檢查衣角,順手拂掉沾上的水痕。
目光不自覺停在鏡子裡自己的表情上,
唇線緊繃,在燈下略顯清冷。
她沒有多耽擱,俯身取起手機後轉身出了洗手間。
高跟鞋走在鋪著地毯的地麵上時聲音被壓得極低。
每一步都帶著堅定的速度,朝餐桌方向而去。
剛到包間門口,還未推門,
室內低低的談笑聲與瓷盤輕碰的細碎響動隱約傳出。
司鬱餘光掃一遍,發現桌旁隻剩吳瀾,
環顧四周,張佳棟的位置空著。
她邊坐下,邊用修長手指撫平衣擺,
斜斜倚著椅背,略顯隨意地開口:
“張佳棟人呢?”
吳瀾正用餐巾擦拭杯沿,稍停了一下動作,
回道:“去接了一個電話。”
司鬱微微頷首,視線並未掃向吳瀾,而是落在張佳棟空著的椅子上。
杯中的水波在燈光下輕輕晃動,她指腹輕點玻璃杯兩下,
叩擊聲細微,動作平淡。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住。
她表情未動,雙眸深處一抹涼意掠過,迅速收斂——
嘴角漾起一點若有若無的弧度,
與室內溫吞的光氛相襯,疏離又克製。
吳瀾隔著半張桌子觀察她神色,聽見杯子的敲擊聲,下意識調整了一下坐姿。
他假裝咳嗽,把音量壓低,
話尾幾不可察地含起一絲試探:
“怎麼了?小草又讓你煩心了?”
座位之間隔著一隻半滿的玻璃水壺,倒影裡兩人的神態都有些拘謹。
周圍餐廳裡偶爾傳來幾句竊竊私語,
提醒這是一個無法完全避開的公共場合。
司鬱用手托起側臉,笑裡藏著疏離:
“我遇見她了,她沒留意到我。”
吳瀾聞言,呼吸頓時緩慢下來,肩膀悄悄鬆懈了一些。
他剛剛懸著的心剛落下,不露聲色地調整了一下筷子的角度。
可下一秒,司鬱的話像水滴落在沉靜表麵。
吳瀾指間頓了一下,又握緊短暫鬆開的杯把。
司鬱歎息般地輕笑,水杯在她手中打了個旋兒,舀起桌麵的光。
她餘光斜瞥,對吳瀾投去一瞥,唇角上揚:
“你覺得你身邊哪個人是真正省心的?”
吳瀾一時沒琢磨透她這番話的含義,手指無意識在淺色桌布上畫圈,
然後疑惑地抬頭對上司鬱的眼神。
她神情不動聲色,而他的視線緩慢移向張佳棟的椅子。
他困惑地追問:“怎麼了?和張佳棟有關?”
司鬱沒給對方遲疑空間,語氣平靜毫無波瀾:
“我去洗手間,錢小草打電話,張佳棟也打電話,你想知道內容嗎?”
吳瀾愣住,眉心微動,眼眸裡多出一些躊躇。
半晌,他點頭,算是默認。
餐桌間一時間靜默下來。
司鬱簡單而直接地將剛聽見的內容複述出來。
吳瀾嘴角拉直,動作僵了一瞬,隨後隻是苦笑。
他掌心貼合著杯壁,手背青筋微微隆起,
低頭避開司鬱的目光,慢吞吞搖了搖頭。
他的眉骨本來就突出,這之前本顯他眉目謙和,
但現在棱角更加明顯,
比先前因錢小草尷尬時還顯得糟糕許多。
他穩了穩語氣,終於低聲說:
“我其實早勸過張佳棟,讓他彆插手不該管的事。”
如今這件事,居然把他和司鬱一起算計進去,
饒是脾氣好的吳瀾也難再多說什麼好話。
可就是這麼個性子也說不出什麼壞話。
司鬱靜靜聽著,沒作回應。
她瞳孔幽深,目光在餐廳的一隅徘徊,似乎在衡量更複雜的東西。
她右手撐在桌麵,關節分明地敲擊椅子邊沿,每一下都鎮定而緩慢。
換做日常,這樣的動作不過平常,但此刻恰到好處地分散了外界的注意力。
她話語節奏均勻,有條不紊:
“彆再替彆人兜底。他該明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卻總愛插上一腳。”
吳瀾聽後,微微垂下頭,漆黑的眼圈裡透出凝重。
他又收斂聲音,話語壓得更低,幾乎淹沒在清脆的碗筷交錯聲裡:
“如果今天事情真是他鬨出來的,我會去和他說清楚。還有小草,她——我會安排好,她以後不會再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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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鬱聽罷,目光一暗,隨即很快重新歸於平和。
她唇瓣緊抿片刻,狀似閒談,實際每句話都有著深意:
“挺好笑的,男人擺弄花樣,到最後讓女孩子去承擔惡言惡語、收拾爛攤子。”
安靜的氣息蔓延在桌麵。
吳瀾脊背原本挺得筆直,現下微微弓了些,
手指關節蒼白,仍攥著那隻水杯不肯鬆開。
他咀嚼著話裡的意味,低聲道:
“我明白你的擔心,但張佳棟是真的……”
倏忽間,包間門外響起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將兩人繃緊的神經輕輕撥動一瞬。
門略微開啟,張佳棟一隻手還握著手機,
臉上帶著慣常的嬉皮笑意,
大咧咧晃著步子走了進來。
“我說,這年頭連外賣廣告都能打進山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