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鹿指尖剛滑過故事書翻頁,紙張邊緣觸在指腹下,帶起淡淡的乾澀摩挲感。
手肘蹭到桌麵的一角,餘光透出一抹細微的顫動,
她聲音本已收斂,卻還是被眼前的情緒牽動了。
她本想再多問兩句,手指微微停頓,還未開口,甜豆突然蹬著椅腿發出一聲輕響。
那脆響夾雜在屋內靜謐中,瞬間將她從思緒裡喚回現實,
目光隨之落回身前桌麵。
小孩子目光灼灼,仰頭望來,把一整個依賴的眼神都投在錢小鹿身上。
那黑亮的眼睛專注而直接,小小的身板貼近桌麵邊緣,
兩臂撐住,睫毛跟著呼吸晃動,影子在臉頰下搖曳,
像在用全部注意力等待她的續講。
司鬱整理著桌邊物品,還回頭朝這邊笑了笑:
“你彆太緊張,他喜歡聽故事,也願意黏人,等你講完他就能睡得踏實。”
錢小鹿咬住唇邊,下意識避開對方目光,呼吸變慢。
她的視線卻還是悄悄落在司鬱的臉上,捕捉到一片溫和。
那份溫柔落在夜色彌漫的燈下,仿佛房間也隨那一點光變得暖意蕩漾。
可她不敢讓目光停留太久,手指無意識捏緊了書頁,
怕那親近燙傷自己已經放鬆些許的防備。
燕裔站在對麵,動作穩重,把壺斟滿。
他低頭把溫熱的水遞到甜豆手邊,不動聲色地說:“喝口,彆光鬨。”
聲音平緩,眉眼沉靜,看似隨意,卻順手幫小孩理正了歪掉的領口,
衣領恢複整齊,動作極輕。
屋內光線柔和,連帶著空氣裡浮動的緊繃感都淡下來。
錢小鹿試著平複呼吸,將心緒按下,
重新翻開故事書,書脊發出細微聲響。
她努力讓嗓音保持平穩,尾音收得柔軟。
呼吸間仿佛還殘留家裡陳舊書頁的味道,像哥哥給小妹講睡前故事一樣,
那種嫻熟而溫和的節奏。“很久很久以前,有隻小熊在森林裡迷了路……”
甜豆身形半倚在司鬱和燕裔之間,一隻小手時不時捏住燕裔衣角,
過一會又轉去拽錢小鹿的袖口,力道輕輕,
帶著幾分新人,小肩膀隔著布料傳來淺淺熱度。
錢小鹿剛講到小熊在尋找亮光的章節時,甜豆主動探過身,
靠近桌上的故事書,小指儘量伸直,點在插畫頁麵上描繪的小熊之家。
氣氛變得安靜,細碎光影在紙頁上晃動。
司鬱腳步帶著力道輕快地走回來,手中拿了一盤切好的水果和幾份小食,
放到桌上時,盤子碰到桌麵發出一陣脆響。
甜豆仰頭望向司鬱,嘴角彎起極淺極細的笑,
那笑意隻浮在唇間,沒有發聲,卻叫人無法忽略。
在座的大人,無一不是被這個動作逗得心軟。
燕輕輕揉了揉甜豆的後腦勺,掌心落在柔軟發絲上,她靠得很近,聲音低深:
“聽會兒故事就要睡覺,不能一直纏著姐姐。”指腹微動,順著孩子發旋畫圈。
甜豆幾乎要埋進燕裔懷裡,小身子蜷縮在他懷中,一雙胳膊緊緊環住,嘴巴卻露出了點倔強。
她仰頭看了一眼姐姐,視線閃躲,好像還想爭取些什麼。
客廳落地燈亮著,光影在桌麵晃動。
錢小鹿對著這一幕,下意識也跟著笑了起來,臉上的疲憊褪去些許。
她剛抬眼,與甜豆的目光交錯片刻。
情緒像是被甜豆感染一般,眉梢終於舒展。
錢小鹿垂下眼眸,聲音還帶著點顫意,“你一直都很棒。”
說完,她用筷子輕輕撥了下碗邊,指尖收回,又將手攏在膝前。
她語氣雖軟,卻難掩真誠。
司鬱聞言,嘴角勾出一個笑,她瞄了她一眼,拿起糖水盞,將瓷碗推到錢小鹿麵前:
“來,都喝點,暖暖身子。”
錢小鹿頓了頓,低頭看素白瓷碗冒著熱氣,杯沿沾出一圈霧。
指尖貼著杯壁燙了一下,她下意識彈開,再抬手把碗端起,呼吸間被甜香環繞,不由自主喝了一口。
屋裡暖氣充足,體感舒適。
燕裔坐得端正,雙腿交疊,視線沿牆壁巡回一圈,窗簾遮住夜色。
他靜默片刻,忽而將目光落在司鬱身上,語調低緩:
“你說需要我幫忙的,和她有關嗎?”
話音剛落,他指節敲了敲桌麵。
司鬱沒急著回答,她靠在椅背裡,手指習慣性地敲打著餐墊,在安靜裡斷斷續續傳來脆響,
眉眼間稍帶點責備,嘴唇抿緊片刻。
“小燕叔叔你說話太直接了點,你這不是直接讓人揭開傷疤嗎。”
她頓了幾秒,目光掃過燕裔,身體稍向後一縮。
燕裔:“是我言語不周。”
他說完,把手收回桌下,目光垂低,不再多說。
錢小鹿愣住,手中碗的溫度透過指尖慢慢滲入掌心。
她靜止在燈光下,眸光與夜燈在餐桌上交錯,牆角的燈影拉長了輪廓。
她下意識握緊碗沿,拇指微微摩挲著細膩的瓷麵,呼吸略顯輕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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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靜謐,無人出聲,桌上的糖水餘溫尚在,房間裡隻聽見細微瓷器撞擊的聲響。
她望著自己的倒影沉默片刻,視線垂落在夜色下桌麵淡淡的水痕,隻覺得心頭莫名發燙。
今晚的溫泉、糖水、這些陌生的溫柔,全是她未曾擁有過的安全感。
一時間,她喉嚨發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其實……其實沒事的。”
她下意識壓了壓嗓音,指尖在膝頭微微收緊。
呼吸落在寂靜的房間裡,帶出一絲細微的波動。
她的目光下移,視線停留在自己交疊的手指上,指節不自覺磕碰著衣料。
桌上的水杯映著暖黃燈光,杯壁泛著柔和的反光。
她原本想開口,說自己隻是今晚太累,聲音在喉嚨處輕微震動了一下,卻始終未能出口。
滑落的發絲貼在臉頰邊,她側了側身,抬手掩了掩額角,
遲疑間餘光瞥向桌麵。
那些瑣事可以再慢慢說一遍的。
但這些輕描淡寫的話到嘴邊,卻仿佛被堵住,
聲音隻擠出一聲很小的歎息。
她的肩膀略微下沉,唇角拉緊,
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整個人陷入短促的沉默。
空氣安靜下來,連客廳裡的鐘擺聲都緩了一拍。
司鬱停下調整椅背的動作,含笑注視著她,沒有催促什麼,隻在柔光下偏了下頭,
用幾乎不會給人壓力的語氣低聲道:
“等你想明白、想說的時候再跟我們講。”
話音剛落,側身端起一杯水。“但是有的事情我需要先交代。”
甜豆蹬著小腳努力朝錢小鹿挪過來,忙把故事書往她方向推一點。
他的小手抓緊姐姐衣袖,指關節輕輕發白,一副非要讓錢小鹿繼續給他講下去的勁頭。
房間燈光灑在孩子亂翹的發梢,照出他的專注神態。
錢小鹿輕撫一下甜豆的手背,像是確認安全感,
又順勢抬起頭看著孩子,臉上的線條柔了些。
嘴唇微動了兩下,聲音也莫名有了底氣:
“後來,小熊找到自己的朋友……不是很孤單了。”
她視線在桌上停頓,指尖還貼著甜豆的手。
甜豆聽著,眼睛越發明亮,緩緩仰起小臉,燈光映在他圓潤的額頭上,
看上去特彆讚同故事的結局。
屋內靜悄悄的,他的注意力全部投在那句話上。
司鬱微微點頭,目光平和落在甜豆身上,自然地道:“你也是。”
語調低緩,沒有多餘解釋。
錢小鹿驀地愣了一下,視線因為這句略有遲疑。
隔著桌麵,她悄悄望向燕裔,對方眉眼清冷,沒有看向任何人。
室內溫度似乎攀升了一點。
屋外風聲漸漸停歇,隻剩樓下偶爾傳來的貓叫。
廚房那邊的燈影在牆上晃動,人聲寂靜,整個空間顯得格外溫和。
司鬱忽然起身,整理了下衣擺,步子輕快地往房間走去。
她打開櫃門翻找宵夜,動作間還回頭交代一句:“你們等著,我馬上回來。”
門縫裡灑出的燈光帶點煙火氣。
桌旁三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沒人出聲。
空氣中隻有鐘表的滴答和遠處微弱貓叫,一切靜謐得剛剛好。
燕裔看甜豆已經聽完故事,連偷偷吃的小零食也解決了,就直接把他抱起來。
動作乾脆,懷裡的孩子身體鬆軟,安安穩穩伏在他肩頭。
燕裔微調步伐,準備帶甜豆回臥室睡覺。
甜豆被抱起來的一瞬,還把小腦袋在錢小鹿肩膀上蹭了蹭,整個人眷戀地粘著她,
像是舍不得結束故事環節。
不等姐姐回應,小孩就開始微微打哈欠,眼皮如拉不開的窗簾般越來越沉,
錢小鹿柔聲哄著,輕輕俯身靠近,伸出手指幫他捋了捋額前碎發。
她的指腹在孩童發絲間緩緩移動,動作格外細致:“明天再講,好不好?”
她聲音柔軟低緩,似乎連空氣都因她語調變得溫和。
話音剛落,她微微側頭看著甜豆,眸中帶著靜靜的包容。
甜豆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睜著亮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望著她。
他的睫毛輕微顫動,嘴角不自覺往下撇了一下,
隨即整個人安靜地埋進了燕裔懷裡。
燕裔低頭將他攬緊。
抱住甜豆後,他站起身來,身形挺直,嗓音依舊沉靜,卻刻意壓低了些許:
“好了,回去刷牙才能睡。”
屋內燈光在他側臉勾勒淡淡線條,
他抬眼掃過眾人:
“你們也早點休息。”
錢小鹿愣了一下,指尖斂緊,手不知如何放就縮到身側。
她目光短暫遊移,眸光略顯慌亂,下意識避開他的視線。
想要回應什麼,嘴唇張了張,
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足夠的身份去說什麼。
她微微低頭,努力鎮定,但沒開口,怕打擾他們。
還未來得及組織好語言,便看到燕裔已經轉身離開,身影消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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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燈光柔和流淌,把她的影子拉長在桌旁。
錢小鹿坐在桌前,掌心還攥著那隻白瓷碗,指節微微泛白。
她望著燕裔和甜豆的背影逐漸沒入門廊,隻覺得四周一下子靜下來,
能聽見窗外細碎的夜風聲。
此刻她還未徹底回過神,
一陣腳步聲又從另一邊傳來,隻見司鬱慢慢踱步回來,懷裡藏著一堆東西——
幾瓶啤酒,一袋醃好的小牛肉,還有幾串竹簽,
隱約能聞到密封袋裡漏出的鹹香氣息。
司鬱環視了一圈,將東西悄悄擱在窗台邊,摸索時小心翼翼。
她把幾樣食物排列整齊,動作裡透著無法掩飾的得意。
“噓,彆讓甜豆和小燕叔叔知道,要是被抓包我可要挨說。”
她說完瞟了眼門口,帶點頑皮的神色。
錢小鹿忍不住輕輕笑出聲,聲音很小,與以往不同,她第一次躲不開內心的真實輕鬆。
她低頭打量著放在烤爐邊的小燒烤架,那種期待混著一點偷偷的興奮,
爬上心頭卻沒表現出來。
司鬱彎腰朝她招呼,手指比了個方向,
“來,小鹿,你會串嗎?我先擺盤,你幫我搞簽子。”
燈光暈染,食材的顏色清晰分明。
錢小鹿應聲,伸手把小牛肉和蔬菜仔細分兩邊。
錢小鹿趕忙湊近,重心微微前傾,手指在包裝邊緣蹭了下,把塑料袋撫平後才慢慢撕開。
裡麵的牛肉帶著點涼意,她彎了彎腰,將牛肉塊取出,動作儘量輕盈。
她用竹簽小心地把牛肉穿成一串又一串,偶爾停頓指尖,整理著肉塊的間隙。
火苗早已被司鬱點著,炭火在烤網上方跳躍出細碎光亮。
暗紅色的光影落在兩人側臉,輪廓顯得溫暖柔和。
空氣中夾雜著木材燒焦的氣味,還有肉香尚未徹底彌散前的安靜期待。
“你這個……從哪裡搞來的?”錢小鹿偏頭,拆完最後一包肉時,輕聲問司鬱。
她收起手裡的塑料袋,眼神裡帶著幾分探究和玩笑。
司鬱挑眉,把沾有油漬的紙一疊塞在一旁,
“還能從哪兒,廚房囤了一些。這個前廳本來就是可以燒烤的,你不要怕燒了房子。”
錢小鹿被逗笑,唇角揚起。
她望向司鬱,眼眸下倒映著微弱火光,眼底浮現出一種新鮮好奇。
手指轉動剩下的竹簽,將牛肉正反調整。
她把牛肉依次串在三根竹簽上,每串都壓實平整。
把最後一串遞過去時,她不自覺低頭、調整了下手勢,
確保沒有油滴到地麵,然後才把牛肉串小心放進司鬱掌心。
司鬱接過牛肉,單手翻轉竹簽,順手攤在烤網上。
把三串牛肉鋪得均勻。熱氣暈開,肉香很快滲透出來,
伴隨炭火微微的劈啪聲,整個空間充滿濃鬱烤肉味。
司鬱轉身拎起一瓶冰鎮啤酒,用拇指撬開瓶蓋,
玻璃瓶傳來細微振動。
遞出一瓶給錢小鹿,語氣帶點叮囑:
“少喝一點,待會兒要睡覺。”
錢小鹿拿著啤酒頓了下,目光在瓶身上徘徊。
冰冷觸感貼著掌心,她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把瓶蓋旋開,揚著一抹真誠笑容:
“其實我很久沒這樣吃東西了,感覺像同學聚會。”
司鬱看她那副靦腆樣,忍不住朝她眨了下眼,在火光裡顯得格外自在:
“不然呢,生活本來就該有點胡鬨。”
兩人偷偷舉杯靠近,碰撞聲很輕。
啤酒裡冒出的氣泡貼著瓶口,不時炸成小泡,
一道泡沫滑到錢小鹿唇角。
她低頭,指腹抹去,動作緩慢,自覺收斂著動作。
她喝得很慢,有意節製,將酒液咽下才微微調整呼吸,生怕顯得生疏或唐突。
司鬱卻已經輕鬆暢飲,仰頭就是半瓶,隻餘瓶內輕晃。
他把空瓶稍遠擱在地上,渾然不覺緊張。
煙火氣逐漸濃烈,熱浪推著肉香翻騰。
烤網上的牛肉漸漸變得焦黃,司鬱側身伸手替錢小鹿把竹簽調轉,手法遊刃有餘,
“小鹿,晚上在溫泉那邊不是嚇到你了吧?”
錢小鹿手裡還捏著空竹簽,嘴唇抿得發白,
短暫避開她的目光,耳後頭發被微風吹亂。
她裝作隨意時笑了一下:
“有一點點吧……你那時候真的好凶,嚇死我了。”
司鬱略微垂首,嘴角帶出淡淡笑意,
手腕拂開火星,神情看起來漫不經心—
“那算凶嗎?其實我挺隨性,什麼時候需要正經我就能嚴肅,等私底下就自在點。”
錢小鹿眼角晃動著光,眨了眨眼,剛才喝了幾口啤酒,
手不自覺在衣角輕輕搓著,玩笑勁更加上頭。
她抬起視線,眼中隱約浮現些許跳躍的情緒,竟然多說了一句:
“但你剛才的時候真的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