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裔和甜豆收拾好後,手指撣了撣衣袖上細小灰屑。
他聽說吳瀾和司鬱此時還在前廳,腳步一頓,神情微斂。
小色正要轉身喚司鬱,卻被燕裔截下動作。
他側頭瞥了眼小色,將攏在懷裡的甜豆輕巧地送到她手中。
甜豆小聲咕噥了兩下,被小色穩當托住。
燕裔攏了攏大衣領口,掌心拉緊衣襟暗處,眉間不見多餘波動。
他直接朝前廳的方向而去。
前廳的光線被窗外綿延的陰雲壓得散淡,桌麵投下的影子柔和擴展,顯得冷靜又收斂。
寬窗邊,曦色勉強滲入室內,映亮了家具的曲線和箱盒的輪廓。
隱約可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低語,聲音極遠淺。
屋內,吳瀾和司鬱正靜靜相對。
短暫凝視過後,門口傳來輕微聲響。
幾下規則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安靜氛圍。
房門被推開些許縫隙,一道頎長人影無聲而入。
光線浮在他肩頭,剪出略顯疏遠的輪廓,將整個空間溫度略微扭緊。
燕裔靠近門邊停下,身旁大衣下擺自然垂落,稍稍揚起弧度。
他指尖順著袖口一帶,衣料摩擦發出細微聲響。
動作克製,步履間保持著與屋內其餘人的距離。
他沒有開口,神色近於平淡,隻視線下沉,掃視了一眼整個房間。
目光掠過吳瀾身旁時無甚停留,仿佛隻是例行巡視,似冷淡又帶禮數。
片刻後,燕裔收攏思緒,嗓音清冷低沉,話語並未拖遝:
“小鬱,該走了。”
司鬱聞聲,偏頭看向門邊。
視線落到燕裔身上,她拾起的那點冷意消散大半。
她沒有立刻應答,而是將放在身側桌麵、外包裝細致的禮物盒收進掌心。
盒子表麵,能感受到剛才吳瀾指尖滑過的壓痕。
她用拇指沿盒角緩慢撫摸,動作連貫細致,掌心壓實禮物。
她隨後才抬眼看向燕裔,眸光中仿佛浮現調和的笑意,滿足了片刻短暫停留。
“嗯”,司鬱乾脆地答了一聲。
她隨後側身,從沙發靠背抽回自己的外套,動作利索,
把禮物握在掌間,收拾細節毫無多餘張揚,舉止之間自有分寸。
吳瀾見狀,幾乎本能地從座位起身。
站立時,他順手將衣角拉直,掌心微微按壓著西裝的下擺,借此掩飾片刻的不安定感。
語氣溫和收斂,字句壓低分寸:
“司鬱少爺,燕總,二位路上小心。我送你們出去。”
他說話間身體略側,視線卻始終停留在兩位客人臉上,神態禮貌內斂。
眉眼間無明顯起伏,卻展現出一份沉穩和周到。
他步伐不緊不慢、位置靠近門口,在門邊停住身形,
手臂略撤,為二人讓出一道空曠的出口。
燕裔視線很快掠過吳瀾,停頓不足一瞬。
整個人以大衣環繞,袖口微卷,袖邊積著外頭寒氣。
他聲音平平:“不用。”
語調克製而淡漠,短句裡透著一股距離感,似乎提前隔開了進一步溝通的可能。
空氣隨著夜晚低溫凝固下來,屋內燈光映在桌麵棱線上,使輪廓更加清晰。
他從容重新收回目光,即使房中因剛才交談氛圍尚未完全散去,也沒有要回應寒暄的意圖。
燕裔長於端莊自持,這會兒愈發沉靜。
吳瀾讓出的空間被視作程序應有的恭敬,並未觸動他的情緒波動。
他目光落在吳瀾身上時間極短,神色冷淡到近乎沒有感情,
隻是把吳瀾的位置用作“規矩晚輩”的注腳。
原本略顯怪異的猜想、在看到司鬱同他並坐時於腦海一晃而過,卻並未滯留。
心中念頭未成形,表麵依然平穩。
司鬱靜靜等燕裔先行幾步,然後步履自然地跟隨。
腳底微微旋轉,腳步踱向門口。
她動作間順便整整衣領。
吳瀾:“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語氣裡帶著得體謙遜,不多、不少,仿佛話裡與人始終保持一段適合的距離。
他站得筆直,下頜輕收,嘴角浮現短暫得體的溫笑。
整個動作流暢,眼睛裡的光線聚攏後又恢複平靜,
不再看向客人,是按照本分送彆賓客的恰當表情。
司鬱走到門前,手在懷中盒子輕巧一轉。
她換個握法,將包裝紙整理齊整,蓋子輕輕按壓,讓裝著禮物的小盒更加緊實牢靠。
聲音清淡躍過玄關:“下次準備好茶點,這回還差火候。”
她的話藏著熟人間輕鬆的玩笑,尖利調侃和笑意交錯,
但說到句尾時,語調裡居然稀罕地多出幾分柔軟包容。
吳瀾聞言輕輕頷首,指尖輕扣袖口邊緣,
“一定記得,司鬱少爺有事提前吩咐。”
說話間,她的聲音緩慢收斂,語調裡透著些許和善
唇角微揚旋即收斂,神色溫潤而持重。
廊下的燈光微微晃動,照映著屋內裝飾簡潔,窗外隱約傳來風聲。
燕裔踏出前廳的時候,腳下步伐剛停留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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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調整衣襟,目光掃過庭院一隅,又旋即邁步跨過台階,
衣擺隨著動作微微蕩開,步向廊前。
司鬱攜禮物與燕裔並肩,手臂自然搭著身側,兩人步伐一致,沒有片刻遲疑。
燕裔背影線條平直,輪廓在門廳昏暗光線下被拉長分明。
微弱天光投灑下來,將他的身形映得更冷酷。
院外,天色漸沉,雲層壓得很低,細雨氣息從庭院深處滲出,
一切都顯得疏淡安然,告彆時沒有多餘波瀾。
吳瀾沒有多言,微側身送至四合院門口,鞋跟觸地間幾乎聽不到聲音。
他安靜地站在門檻,微微鞠躬目送兩人上車,禮數十分到位。
人走後,他才鬆懈下來。右手指節按在門栓上,掌心貼著冰涼的鐵皮,
他背影孤立在門口,周圍光暈緩慢變化,屋簷下的昏黃燈影勾勒出他的輪廓。
門重新嵌回門框,門扇合攏的那瞬,外頭細雨細密,漫天鋪陳開。
屋內仿佛被人抽離了所有聲音,隻剩下空氣和輕微的回響。
這一段送彆,不溫不火,各自把身份與距離拿捏得恰如其分,
彼此無聲,心思萬千。
上了商務車,燕裔低頭接過孩子的身軀,微微側過頭將視線落向司鬱。
他不急著開口,手上動作清晰,穩定地將甜豆抱在懷裡,兩隻手交疊托著孩子後背。
他視線與司鬱短暫相對,沒有多餘神色流露,隻是安靜地問了一句:
“你和他很熟?”
司鬱把手中的禮物盒往腿側放好,整理盒邊紙張細微褶皺,然後才抬眼看向燕裔。
她嘴角扯出一點笑意,語調悠緩。
說話時,她指尖輕抵盒蓋,節奏平穩,
“算不上熟,不過真遇事倒也算得上一個朋友。”
說完眼神仍停留在對方臉上,直到燕裔低頭調整懷中孩子坐姿,她才慢慢收回眼神。
燕裔輕輕點了下頭,麵上依舊沒有半分波瀾,眉間線條收斂,
連眸光都未有明顯變化。
他順手關門,掌心在門板上稍作停頓後,用不帶情緒的聲音道:“是嗎?”
燕裔落座靠窗。
他左臂護住甜豆,右手幫孩子理順帽沿。
手指滑過孩子柔軟的發尾,觸感溫和。
窗外灰色的天光透進,灑在他側臉位置,讓五官輪廓愈顯硬朗,
在寧靜環境下多了幾分冷靜寡淡的氣息。
靜坐之際,燕裔目光短暫地落向司鬱,視線有所逗留,又很快淡去。
車輪慢速轉動,車輛駛離胡同。
車廂內隻剩下發動機低沉的嗡鳴,偶爾隨路況起伏,聲音略有變化。
空氣裡是微不可聞的皮革和金屬味道,
在密閉空間裡緩緩彌漫,時間流動變得緩慢起來。
司鬱將禮物盒擺在大腿上,動作習慣性地重複。
她指節修長,兩根手指輕扣著盒蓋,無規律地點觸著盒麵。
包裝紙已經在走神的時間裡拆下,
就是盒子還沒打開。
她的眼神偶爾黯淡下來,似乎還停留在剛剛那一瞬難以分辨的氛圍當中,對麵燕裔的表情和語氣仍在腦海中纏繞。
她腳邊鞋尖輕輕觸碰地毯,聽覺被發動機嗡鳴填滿,沒有直接言語來回應。
燕裔看她許久未發聲,身體微微前傾。一隻手穩穩按在甜豆肩膀處,他聲音淡淡傳來,
沒有任何起伏:“吳瀾看你的時候,眼神不單純。”
他說話時並未看向司鬱,視線落在窗外移動的街景上,隻給出簡單的判斷。
很簡單就能看出來,
男人最懂男人。
司鬱轉頭,嘴角微揚,眼角隱約帶著笑意:“小燕叔叔,你吃醋呢?”
她的指尖緩緩點了點桌麵,好像在無聲中增添了些調侃的意味。
緊靠的窗外有風聲輕拍玻璃,淡黃的日光掃過兩人身側,微塵在光裡浮現又消散。
這場麵對麵的對話,氣氛表麵平和,實際卻暗流湧動。
這有什麼好吃醋的哦,大家都是朋友家人。
她說話時,語氣隨意,並沒有正視他,
而是無意識地拂過一邊保姆放在身邊的茶杯,將杯沿轉了半圈。
燕裔沒有立刻回應,他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甜豆衣角上的褶皺,指腹感受到綿軟的織物紋理。
他抬頭望向廳內燈光,眉梢極輕地皺了一瞬,
那動作細微到幾乎要被忽略掉。
“我隻是覺得,他的態度和以往有所不同。”
停頓片刻,他的話音微微發緊,掩飾的很好,卻讓呼吸在空氣中拉出一段更長的空白。
手指依然緩慢活動,在布料上留下一道淺痕。
“人家沒說什麼出格的話,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司鬱偏頭看向他,聲音輕慢不緊不慢,
仿佛饒有餘地地給彼此喘息的空間,屋內的光線照在她發梢。
她順勢伸長手臂,隨後略帶調皮地拉了拉燕裔大衣的袖子,
手臂略微懸空,沒有完全撤回,
“彆一副要審人的樣子,你站在門口那幾分鐘,我都覺得前廳氣溫降了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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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低咕噥著,眼神往外溜。
燕裔低下頭,目光緩慢移去袖口的觸感,正對上她狡黠而夾雜著點試探的視線。
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靜止,屋內其餘的細微響動都退得很遠。
他極少與人辯解,這一刻呼吸變得緩慢,仍是那副清俊的嗓音:
“無論誰,隻要對你有什麼企圖,我都會注意。”
他的視線沒有回避,。
其實有點試探的意思。
雖未直言,但他說出口的字句分明帶著遲疑。
吳瀾和司鬱獨自相處那麼久,
燕裔不得不承認自己慌了一下,哪怕隻是一瞬。
司鬱揚眉,唇邊笑意盈盈,她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著桌角,
“那如果對方是個媒人,想給我介紹對象呢?”
她說這話時,語調比剛才還要鬆弛,眼裡亮光浮動,拖長了尾音。
燕裔直視著她,深邃的眸色像覆著一層薄霧,他刻意收起多餘情緒,視線卻帶著難得的專注。
偏偏嘴角卻忍不住上挑,露出點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極為克製的笑意。
他移開了些許目光,手掌在膝蓋上攤開又握緊。
“那就看你,相不中,我可以直接拒絕;若你樂意……”
他話音尚未落下,語調驟然收斂,眉眼裡飛過一點銳利,
“我會先查查那人底細。”
人不好的直接pass,人好的就造一點黑料讓司鬱嫌棄。
有的是手段。
甜豆揮了一下小拳頭,短小的胳膊在空中晃了晃,
似乎被氣氛牽引,
他視線停在司鬱臉上,兩隻黑亮的眼睛認真地看著。
司鬱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聲音在安靜的車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俯下身,伸手輕輕揉了揉甜豆圓圓的小臉頰,掌心感受到皮膚軟軟的暖意。
語調柔和,沒有之前的話語裡的揶揄。
“看看,連甜豆都覺得你管得太寬啦。”
說話間,她還抬了一下眉梢,嘴角微翹。
“小朋友沒資格發表意見。”
燕裔低頭瞥了甜豆一眼。
肩膀輕微動了動,但手心已托在甜豆的背脊。
司鬱察覺到燕裔的動作,眼底閃過一絲促狹。
她突然偏了偏頭,視線繞過甜豆,“那我有資格嗎?”
問得極自然,卻帶著一點試探。
“你當然有。”
燕裔目光停留在司鬱身上,神情認真。
他抬手,用指腹不自覺地敲了一下膝蓋,聲音不大。
“但答應我,彆和那些男的聊得太投機。”
話音落下時,房間的光線微微變暗,燈影在桌麵上拉出長短不一的陰影。
他順勢靠後些,靠背貼住椅背,一隻手依然安穩扶著甜豆。
“你在事業上升期,外界身份是男人,不好和男人走太近,出櫃的緋聞比和女生的花邊新聞更傷。”
“不會太近,但是正常交往還是有的。”
司鬱側耳聽完後假裝思索,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慢慢地眨了一下。
她聲音放得很軟,句與句之間拉開緩慢的間隔,
“偶爾收點人情,白得杯好茶,怎麼也說得過去。”
說完以後,她拿起身邊的水杯慢飲一口,像在給話語加上實際的印證。
燕裔看向窗外,眼色由沉變深,陷入片刻靜默。
安靜下來。
他沉靜許久才抬眼,溫聲道:“你要知道,什麼可以接受,什麼該斷乾淨。”
話尾清晰壓低,與先前不同。
司鬱察覺到他難得流露出的嚴肅,終於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她身子微微前傾,將自己靠得更近些,下巴輕輕抵在甜豆肩上。
呼吸近在耳邊,嗓音低低緩緩:“你放心。我不會給司家抹黑的。”
聽見這句,燕裔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動作細致,仿佛是在努力掩蓋某種想法。
不動聲色,但很好的蓋住了心底古怪。
沒有人適合司鬱,隻有他。
車外細雨開始加密,水珠斜斜落在窗上,不斷彙聚成細小的水流,沿著玻璃表麵緩緩滑下。
灰蒙蒙天色裡,街道上雨線切割,變得模糊。
城市喧囂漸遠,隻剩發動機低鳴與雨滴敲擊玻璃的細微聲響。
“小鬱,”他低聲喚了一句,嗓音隱在狹小車廂的沉靜中。
他側過頭,眼神從窗外閃爍的燈火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