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進牙城牢獄之前,張翊均為免打草驚蛇,同時斷了“鶥城”騎馬脫逃的可能,特意將“鶥城”的馬以及“颯玉騅”牽到牙城牢獄背麵轉角處拴好。通過白天的反複觀察,張翊均早已斷定這不過一尺見方的通風口絕非常人能攀上來的,卻沒想到“鶥城”身手竟這樣敏捷。
張翊均顧不上多說,便急忙從身側牙兵的手中搶過弩機和三支弩箭,三步並兩步地沿著牢獄走廊奔上石階,直朝大門口處跑去。
他如此心急如焚,隻因他太清楚暗樁的行事方式。若是讓“鶥城”就此逃出生天,之後此人絕不再會在西川露麵。而經過此次刺殺以後,再從李植口中套話,張翊均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因此這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線索,唯一的機會,絕不能放過!
從牢獄大門出來,張翊均踩著門口的石獅子,向後一躍,竟費了些力氣才翻到了屋簷上。張翊均根本沒有想到這番守株待兔的釣魚行動會如此大費周折,因此也未穿適合翻牆躍梁的束身行頭。
張翊均搭好了弩箭,伏在屋頂的隱蔽處,雙眼越過望山,死死地注視著牙城牢獄後側的街巷。
拴馬的地方同張翊均麵對的街巷之間有一銳角彎,騎馬轉此彎必定要放緩速度,且張翊均所處的位置剛好是轉彎前的視覺盲點,因此這一銳角彎便是絕佳的伏擊地點。
隻消一看到“鶥城”騎馬馳出,便可扣動懸刀,將弩箭射向馬脖子。
牙城僅有一處出口,其餘皆有高大寬厚的圍牆環繞,沒了坐騎,隻憑腳力,“鶥城“就算身手再敏捷,跑得再快,趕到出口時,整間建德坊必然已經為節度使率重兵封鎖,接下來的工作便隻是甕中捉鱉了。
果不其然,頗為急促的馬蹄聲須臾便從張翊均麵對的那間街巷轉角處傳來。
但是當張翊均看到“鶥城”身影時,即將扣動懸刀的手指卻猶豫了。
他騎的不是自己的馬,他騎的竟是“颯玉騅”!
千鈞一發之際,張翊均最終還是艱難地痛下殺手。弩箭迅速地射出,直朝“颯玉騅”而去。
然而,許是因為方才的那一瞬間的猶豫,弩箭最終還是偏離了目標,“啪”地彈撞在了高牆的青磚之上。
張翊均急忙在矢道上搭好下一支弩箭,卻於事無補,“鶥城”在注意到埋伏在屋頂的張翊均之後,迅速地壓低身子,雙腳用力一夾馬肚子,等張翊均拉好弓弦之時,“鶥城”已然進入了他的射擊盲點。
強烈的挫敗感在張翊均心中油然而生。
張翊均氣喘籲籲地放下弩機,癱坐在屋頂上。
敗了……
剩下隻能希冀節度使李德裕能快些封鎖牙城以及建德坊門了,倘若這也不行,那這張翊均為揪出帥府暗樁所做的全部努力,便將就此付諸東流。
張翊均正恍惚間,卻突然聽到了“颯玉騅”有些怪異的嘶鳴聲,以及馬蹄鐵同石磚路麵數次碰撞的聲響。
等一下……
“……颯玉騅也不是尋常馬,不是誰都能騎的,先生得先拿蘋果賄賂它,不然,可能會被颯玉騅摔下身來……”
薛濤的婢女阿憐的話語驀地回響在張翊均的腦海中。
莫不是……?
張翊均趕忙從屋頂竄下去,雙腿趁勢一縮,整個人便穩穩地落在地上。原本在牢內照顧受傷同僚的牙兵,此時也從牢獄中奔了上來。兩人不約而同,迅速地跑出牢獄庭院,直趨馬鳴聲不斷的那間街巷。正正好看到“颯玉騅”健碩的前蹄猛地一抬,後腿直立,背上的騎手控製不住平衡,竟被重重地倒摔於地。
張翊均抓住時機,直衝向前,“鶥城”本想憑借敏捷的身手迅速從地上爬起,將張翊均虛晃過去,卻好像因方才的墜馬斷了骨頭,身體一趔趄,又坐倒於地。這又耽誤的一彈指已足夠張翊均衝到“鶥城”身側,死死摁住“鶥城”藏有袖劍的右小臂。
而張翊均忽然用餘光看到他的左側寒光一閃,“鶥城”左臂同樣彈出了袖劍!
這一次,牙兵的弩箭終於沒有射偏。
箭頭刺入了“鶥城”的左臂。這個距離,弩箭的衝力已足以將他的左手死死釘在了地上。
牙兵急趨向前,同張翊均一起配合著將“鶥城”的雙臂反手一扣,雙腳套上鉗索,徹底將他製服住了。
張翊均喘著粗氣,這才發覺自己已渾身是汗,同身側的牙兵相視一笑互相點了點頭。張翊均取出一柄火折子,燃起後,便將手伸向“鶥城”臉上纏著的黑布,一把扯下。
兩人幾乎同時驚呼起來。
“韋……韋榮韋虞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