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說到這萬年的縣令……小子記得是叫陸興,今歲年初剛上任,就碰上了這事,也是倒血黴了……”店夥計說到這兒,一扭頭發現店掌櫃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登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又朝張翊均一叉手,道了聲“您慢用”,便趕忙奔向了後廚端菜。
過了小半刻,張翊均總算是填飽了肚子,叫來店掌櫃結賬。
店掌櫃生得一張黝黑麵皮,蓄著如鬃毛剛刷般的絡腮胡,麵無表情地道“客官,您這邊一共十錢……”
張翊均伸手探了探腰間蹀躞上的錢囊,卻頓時呆住了,連忙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指頭從錢囊底部探了出來。
錢囊被割了個大口子……
至於內裡的好幾緡錢,恐怕早已進了他人腰包。
原來那店夥計說的傳言絲毫不虛啊!
店掌櫃不耐煩地看著張翊均,催促道“您快些,彆的客官都催了……”
張翊均此刻臉上滿是不可思議,隻因他入西市前曾摸過錢囊,彼時錢囊還是鼓鼓的,完好無損。誰知這尋餐攤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毫無察覺間,就被竊賊輕取了全部的盤纏,讓張翊均暗歎此竊賊身手了得的同時,卻也隻得認栽。
“某錢囊被割了……”張翊均自覺丟人,便壓低聲音道。
聽了這話,原本就有些不耐煩的店掌櫃登時變了臉,竟故意抬高聲音道“您說什麼?您沒錢?!”
“哎呦這可新鮮了嘿,想不到您生得個白淨麵皮,竟是個吃霸王餐的主!”
那店掌櫃態度惡劣地嘲諷張翊均,惹得張翊均憋了一肚子的火,卻又不敢發作,因為說到底,他屬實是吃飯不給錢的那個。
店掌櫃這一喊,引得滿座的食客和幾個店外恰巧路過的行人紛紛投過來看熱鬨的目光,一時間,數十人都等著看張翊均作何反應。
“萬分抱歉!”張翊均起身叉手,態度不卑不亢道“某是長安人,家住光德坊,且待某回家取錢,定於半刻內交予足下,分文不差!”
“哼,”那店掌櫃冷笑了一聲,“要是都像客官您這樣吃完飯抹抹嘴就賒賬,俺不得關門歇業?還做不做生意了?”
店內四處傳來竊竊私語聲,方才的那店夥計許是看張翊均陷入了窘境,便走到跟前,哈著腰從旁解圍道“要不……尊駕您問問這店裡有誰能幫忙墊付一下?”
張翊均聽了這提議,便朝店內匆匆環視了一番,然而所有看熱鬨的食客卻皆在張翊均目光投過去前把臉撇回去,生怕同張翊均四目相對。
店掌櫃則好像也是看到了店內食客們的反應,便朝自己的夥計訓了句“端你的菜去!”
店夥計無奈,隻得眼帶同情地向張翊均略有抱歉似的搖了搖頭,退回了後廚。店掌櫃爾後卻像隻鬥勝的公雞,望向張翊均,抬了抬下巴朝店外一指,不懷好意地陰笑道“俺看尊駕有匹駿白馬,不若拿它抵押,等尊駕有了錢,再來換回去,如何呀?”
張翊均氣得牙關緊鎖,他如何不知這是誆騙,若真這麼乾了,無字無憑,最後很可能換回來的根本不是“颯玉騅”,而是隨便哪匹劣馬。而更差的情況,甚至什麼都換不回來。
“此事免談!”
“哎呦!”見張翊均怒目相視,店掌櫃反倒笑出了聲,露出一口黃牙,瞪圓了雙眼,“那您就休想邁出俺的店門!”
眼見著兩人劍拔弩張,店外店內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開始起哄,巴不得他們兩個就地打起來。而恰在這時,從店外圍觀的人群中卻傳出一略帶驚訝的清脆女聲。
“均兒?!”
而聽到這聲呼喚的張翊均,那原本緊繃的臉龐竟立刻舒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