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璿璣躊躇聲辯,安守約又揮舞著刀尖大吼著重複了一遍。
璿璣眼中泛淚,大聲道“一切結束之後,明日午時,我會在西市的那間胡姬酒肆裡等你!”
安守約聽了,隻是默不作聲地撇過頭去,眼匝微微抽動。
璿璣撥開那副墨寶,一道窄門現於眼前,內裡是交迭通向底層的階梯。璿璣拎起裙角,矮身鑽入門廊,噔噔噔疾步下樓。
待到她壓著步子從出口的門廊鑽出去後,竟好巧不巧地同一名禁兵撞了個滿懷,禁兵身上的鎧甲磕得她生疼。
那禁兵不過是奉命把守一樓,因而也並沒注意璿璣是從哪裡出來的,隻是匆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向樓外前院一指,嗬斥起來“乾什麼呢?磨磨唧唧的,快滾出去!”
不出豆盧著所料,禁兵迅速將脆弱的門扉一腳踢開。
安守約將豆盧著擋在身前,匕首抵在他的背後。
安守約似乎猜到了豆盧著心裡的打算,還用一隻小臂纏住了豆盧著粗壯的脖頸。
糟了!
豆盧著心裡咯噔一聲,這個胡人的手臂力氣極大,好似一把鐵鉗。他咬牙強忍著傷口的作痛,任憑腰腹怎麼使力,卻都無法掙脫安守約的束縛。
盧校尉見狀,和幾名手持弩機的禁兵麵麵相覷了一下,似乎在思忖對策。
豆盧著想提醒讓盧校尉將兵士圍成一個圈,這樣安守約定會露出破綻。無奈他嘴裡發不出聲音,隻能口中嗚嗚,拚命地向校尉擠眉弄眼。
誰知盧校尉卻突然嗬嗬一笑,舉起手中的佩刀,衝身後和身旁的禁軍壯膽道“弟兄們,今日豆盧虞侯力戰賊人,為王爺儘忠身死!我等都看在眼裡!誰願同我一道,奮力誅賊?!”
屋內突然陷入了沉寂,衝上來的幾名禁兵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分外清楚這句話的言下之意。豆盧著反正已開不了口,如果把他當作死人,那麼隊伍中軍銜最高的就是校尉盧大,如此這般,盧校尉的目的不言而喻。
豆盧著麵上表情僵住了,這是要連自己一起殺的節奏啊!
盧大見方才那話力道還不夠,畢竟要殺的是昔日長官,又馬上添了一句“誅賊者,賞錢百緡!”
一聽有利可圖,幾名禁兵也沒讓他“失望”,直接將上官之情拋諸腦後,齊齊地高喊一聲“願為校尉前驅!”
豆盧著急得滿麵通紅,但說不出一個字。在他身後的安守約心裡則咒罵了一句,這豆盧著平日裡對待下屬是有多糟糕?
“讓他們住手……”
聽到安守約的這句耳語,豆盧著愣神一瞬。什麼意思?
不等豆盧著有所反應,自己嘴裡的棉絮便被安守約扯了出來。
人在危急之時腦子轉的總是很快,豆盧著迅速意識到現在的情勢扭轉到了什麼程度,盧大的那個命令,直接將自己同安守約捆綁在了一起,死則同死,生則同生……
“停!住手!”豆盧著用儘力氣大吼一聲“都他媽給我停手!”
雖然豆盧著現在袒胸露腹,但聽到他的這句怒吼,有幾名禁兵霎時不敢動了,盧大見兵士們被豆盧著唬住,也停了下來。
“叫他們把武器放下……”安守約又在豆盧著耳邊道。
豆盧著現在已經顧不得思考了,便又急急地重複了一邊安守約的命令。
“殺上官乃是十惡之四,不義之罪!殺無赦!”
不過這一次,校尉和身旁禁兵隻是相互看了眼,卻並未放下武器。
明白人想想就懂,方才的話已經放出去了。如果他們真的放下了武器,那個賊人脫逃,把豆盧著留給他們,方才喊話的每個人都沒有好果子吃。
但懾於豆盧著平日裡的餘威,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
盧大見局勢陷入了僵持,壯膽大聲道“怕什麼?上啊!”
豆盧著惱羞成怒,衝著盧大就是一通臟話連篇的痛斥。
盧大冷哼一聲,他向豆盧著又邁了一步,朗聲背起了“‘持質者,與人質並擊!’”
禁兵們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這等情況下殺上官是有律法背書的,根本不會有嚴重後果,更不會犯十惡之罪,甚至還有賞錢拿。
那還等什麼啊,上啊!
幾柄弩機同時發射,伴著豆盧著的慘叫聲,血光四濺,一彈工夫便將豆盧著釘成了刺蝟。安守約將豆盧著的肉身當作盾牌,死死地擋在身前,同時向身後木閣邊沿快速退去。
趁著禁軍給弩機上弦的空當,他向圍滿兵士的樓下望了一眼,自嘲般自言自語道
“璿璣啊璿璣,看來吾安守約……這次可能要失約了。”
安守約閉上雙眼,鬆開豆盧著沉重的身子,向後一翻,縱身躍下。
至於亂黨會不會得逞……就看那個張翊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