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借一步,但其實在下要說的也很是簡單……”
“什麼?”
“殿下出身皇家,自是懂禮之人。現時辰已晚,不宜留客……翊均因此想讓殿下恭送潁王和陸縣令出府,當然也包括在下這個中途叨擾之人。”張翊均說完,仍不失禮數地叉手微揖,聊表尊敬。
安王愣了愣神,半晌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發現這個張翊均的表情完全不像在說笑。
安王忍不住噗嗤一聲,那眼神像在看一名演滑稽戲的俳優“足下認真的嗎?”
“當然。”
安王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本王憑何要送你們出府?”
“因為在下賭殿下您不敢殺某……”
安王仰起腦袋,狂熱而猙獰的笑聲回蕩在後園之內“那你可賭錯了!本王連你的主子都敢殺,何況足下區區一介幕僚?”
“殿下此言,在下深信不疑。”張翊均又拱了拱手,謙恭之至。
安王笑聲不減“那你憑何說本王不敢殺你?”
“首先一點……”張翊均笑得月白風清“安王殿下不會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吧?”
張翊均的笑容素淡而俊雅,安王的笑聲也隨著戛然而止。這位親王再看向張翊均時,他的目光已然凝成陰寒的一點,緊盯著張翊均的雙眼,恨不得將其生剜出來。
張翊均覺出來安王眼神中的殺意,便收起那抹稍帶戲謔的笑意,輕歎一聲,同時從腰間掏出來一張對折數次的泛黃信箋,兩指夾起,遞到安王的麵前。
安王垂眼在那發皺的信箋上片刻,發現信角竟然還沾染著些血汙,從顏色看來,明顯是新近粘上去的。
“此物是?”
安王雙眼死死盯視著張翊均。
“殿下一位熟人的物什,何不打開看看?”張翊均冷冷道“相信看過以後,在下所說是真是假,不言自明。”
安王半信半疑地接過信箋,默默將其展開,卻發現這信箋被劈成了兩半,一打開,另一半險些掉了下去。
隨著安王默讀下去,這位親王的臉上遽然變色,先是漲紅,隨後鐵青,隨後為一層濃重陰霾所籠罩。
儘管安王想竭力不將自己的內心顯露於人,但他拈著信箋的雙手還是不由自主地微顫起來,顛得信紙驟然起伏。
這、這竟是寫給柏夔的信箋!
當初他為了拉攏柏夔,便許諾繼位後對其次兄柏耆追贈平反。此物平日裡被柏夔隨身攜帶,嚴密保管,不許任何人觸碰,連安王也隻見到過一次。
此物若現,連帶著潁王先前的那番說辭,那柏夔豈不是……
安王咽了口唾沫,他已不敢再往下細想。
安王表情上的微妙變化,自然也沒有逃過在仔細察言觀色的張翊均的雙眼。雖然安王並未有所表示,但張翊均已經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達到了。
安王到底是聰明人,因為隻有聰明人,才能想通透這封信箋此時出現,所傳達的意思
鬼兵儘滅,所言不虛……
張翊均靜靜地看了安王片刻,又在他心裡加了一道碼“而且在下也並非獨自來此……”
“什、什麼?”安王的嘴唇再一次開始顫抖起來。
“在下先行翻牆而入,為的是解救潁王殿下,為援兵爭取時間。但現在,殿下若遣人往王府外打探一下,便會發現……”張翊均向著退室外彈了彈手指,接著道“殿下府邸四周,早已被京兆府兵圍得水泄不通了……”
“想必這原本是一股殿下您看不起的力量,所以當初王璠被調離之後,您也未對京兆府兵有所裁撤。但今晚正是這支隊伍,成功拖住了殿下您的鬼兵,天子才得以無恙!”
“而現在……他們隨時可以領兵衝進來捉拿此次陰謀的禍首,也就是……安王殿下,您!”
張翊均最末的一句特意加重了語氣,而這也為安王的棺材板釘上了最後的一枚釘子。
“天命,並不在您,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