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祖製,即便是假寧期,身為儲君的卿言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都清閒,這樣一說倒顯得有那麼點意思。“你吃醋了。”促狹的笑意在嘴角浮起,等著看寧遠的窘樣。
“我沒有。”寧遠彆開臉,緊繃著低聲答。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正兒八經的木訥。
“我這般冷落你,你都不吃醋,那我就該吃醋了。”卿言擠眉弄眼的湊到寧遠跟前,笑得一臉曖昧。
看寧遠不自然得緊,卿言終於好心放過他轉入正題“聽說,今日午時兵部奏報,秋戎似乎在邊境又有動作。”
“是,動作還不小。”寧遠點頭。
“真是陰魂不散,”卿言秀眉微蹙,表情極為厭惡,“塔特可汗縱子行凶枉顧和約,父皇此次定不會善罷甘休。”連日來對邊境的騷擾,全是秋戎那個新立的大世子洛穆爾●海圖乾的好事,塔特可汗向來謙遜謹慎,怎麼就被這樣一個莽夫給挑動了?
“寧遠,明日早朝你主動向父皇請纓,蕩平邊境的流寇。”卿言眼中掃過一線精光,“記住兵不在多在精,就要銳鋒營的三萬精兵。”
“流寇而已,邊境的寧家軍足以應付,皇上未必會準奏。且若是要銳鋒營,恐怕難過晉王那一關。”自上次平定邪教事件晉王自告奮勇後,便將本不屬於他的銳鋒營死死的攥在手中,若要其放權,除非……寧遠有些擔心,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把握不住,便是與銳鋒營失之交臂了。
“以海圖的性子,流寇不過是個幌子,父皇也定會應允,晉王攥著銳鋒營本就不合規矩,京畿衛戍十二鋒營,他晉王有什麼資格攥著不放,”若不是父皇要維持表麵和平,怎麼會任由兵權旁落,現下傅家長子嫡孫入了皇家做駙馬,他晉王怎可能還如此囂張。卿言淡然一笑,“昨日在博覽齋門前那出,晉王一定知之甚詳,你一個失寵的側駙馬他當然要來挖牆角,而你身後的寧家軍現在對我這個長公主也是頗有微詞。晉王若這會兒還沒有動作那豈是他晉王的風格!不過,”卿言頓了頓,“晉王為人狡詐,怕他還留有後招,寧遠,即使軍權在手也切勿大意”。
“我會小心的。”寧遠點點頭,看著卿言眼中那股不經意而流露的與年齡絕不相符的凝重,心裡一陣刺痛。
“言兒,你變了。”雖用嬌俏的模樣極儘掩飾,但眼底的焦慮與沉重在寧遠眼中竟這般清晰,“自幾年前皇上透露要將你立為長公主,就未見你真正笑過,連眼神都深沉了幾許,我,我看著心疼。”寧遠不忍,往日靈動的少女終於被權力的爭鬥傾壓得麵目全非,寧遠憎恨自己沒有能力將她護於羽翼之下。
“寧遠,”卿言輕輕一笑,握住他的手,試圖緩解他眼中的傷意,“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命,這條路,有你相伴,我不孤單。”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試圖將寧遠的心疼全吞沒在這個笑容裡。
卿言的樂觀讓寧遠詞窮,低頭不語。
沉默良久,寧遠再次開口“時候不早,我該回了。”
“唉,等等。”
寧遠正準備起身,卻被卿言叫住。
“寧遠,”卿言靠近他,抬頭輕觸了他一眼又隨即落下,臉上露出粉紅的羞澀,絞著小手不知該如何下句。
如此鮮有的小女兒嬌態看得寧遠詫異,欲開口詢問卻對上了卿言滿眼的局促和不安,殷唇微啟試探著開口。
“今晚……嗯……就留下吧!”
空氣中頓時泛起一抹桃色的曖昧,隱隱不明,寧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眼中卻透著張揚的欣喜,話至嘴邊卻不得言辭,隻能將這嬌小的身軀緊緊摟在懷裡。
“言兒——”
身體被擁在強勁的臂彎中,緊貼著堅實的胸膛,卿言能感覺到他深沉的心跳,回抱寧遠的手也不自然的輕顫。
緊張,一種直白的緊張,卿言甚至都不敢仰頭看他。
寧遠低笑,比起現在不知所措,剛剛那些言語中的調戲顯得滑稽又可笑。言兒,始終是他的言兒,擁有這樣一顆單純的少女心,此生足矣。
“言兒,留著你的美好等我回來。”寧遠的目光炙熱如火,灼得卿言麵上通紅。
“嗯,”卿言輕輕點頭,“寧遠,答應我,平安回來。”
踮起腳,在寧遠的唇上印了一個淺吻。
寧遠微愣,隨即將她揉進懷裡加深了這個吻。
翌日早朝,如卿言所料,寧遠奉旨率銳鋒營三萬精兵赴大齊與秋戎之邊境——白山黑水,蕩寇平端,三日後誓師起程。
“不去送送?”雲軒停筆,抬眼望向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卿言,促狹的笑笑。小姑娘如此為難自己,何苦來哉!
“明知故問。”卿言斜睨了他一眼,手中磨墨的動作卻未停下。
“這上好的徽墨跟公主可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還望公主高抬貴手,勿再辣手催花才好。”刻意忽略掉卿言微怒的眼神,雲軒伸手奪下她掌中的墨錠,言語兀自輕鬆略帶調笑。
自寧遠請纓之日起,卿言便命雲軒將寢宮移至采儀殿,除必要的公事外,在外人看來,二人你儂我儂如膠似漆,極儘纏綿之能事,眾人皆以為這剛上任的長公主眼裡似乎隻有傅家駙馬一人,側駙馬寧遠至臨出發之前都未再受到長公主的青睞,沮喪的揮師北上前途堪憂。
看著一片狼藉的書桌,卿言才意識到自己現下是何等慌亂,理了理思緒,望著軍隊遠去的方向無限擔憂。
寧遠,你千萬要平安回來,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遠處,馬背上,身著凜凜戰甲的寧遠下意識的點點頭,眼裡笑意漸漸加深。
“或許我代替寧遠岀征你的心情會好些。”雲軒故作姿態感歎不已,濃鬱的醋意熏得卿言側目。
“胡說巴道是要生口瘡的。”這個動輒就一臉矯情的人,實在懶得理會,卿言推門往外走,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你笑了,”雲軒跟上卿言的步伐,“笑了就好,整日愁容滿麵傷脾傷心。”
“不想我傷脾傷心就教我彈琴。”卿言抬步朝院中蓮花池旁的琴案走去。
“想學什麼曲子。”雲軒微笑以對。
卿言略微思忖,歡顏一笑,雙唇輕吐出二個字思凡。
“思凡?”雲軒輕撥琴弦,聲調致疑的微揚。
“如此良辰美景,若不思凡,豈不掃了風花雪月的雅興!”眉梢輕挑,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幅妖冶的狐媚樣兒,看得雲軒有些心跳又有些膽寒。
“好吧,思——凡——。”雲軒無可奈何的笑笑,指尖隨即劃出悅耳的旋律,動人心弦。
前奏剛落,卿言輕啟丹唇,溢出甜美歌聲滲入琴音,晃如天籟,雲軒一時失了神。
卿言輕挑眉梢這是自己最拿的出手的技藝,雖然極少顯於人前。
遠處,一個鬼祟的身影正往歡聲處遙望,不一會兒便轉身消失在回廊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