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了這一群人。
這群人聚在一起,各個神色虔誠,聲淚俱下的為徐神仙求情,顯然已經形成了一個組織關係緊密的小群體。
“嗬嗬。”
方士和巫師之中的徐勃,也就是這位“徐神仙”看到這一幕,嘴角已微微勾了起來。
他並非不怕劉據這個太子,並非不怕期門武士與建章騎,也並非不怕東萊郡的兵馬。
他很害怕,他不想死。
隻不過這次他已提前收到了一些風聲,暗中做了一些準備。
如果劉據定要對他不利,他便要將劉據拖下水,再不濟也要沾濕了劉據的鞋子,臟了他的身子。
太子是什麼身份?
哪怕隻是沾濕了鞋子,臟了身子,也絕對比他這條性命的損失更大吧?
他相信劉據最終會做出明智的選擇,而不是兩敗俱傷……
當然。
他也清楚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就算這次利用那些信徒要挾住了太子,暫時保全了自身。
他也已經肯定上了黑名單,之後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因此今後再也不能留在東萊,乃至大漢繼續去做那個瀟灑自在的“徐神仙”。
所以他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後路。
隻要這次能夠脫困,他就會在這群信徒的掩護下逃出東萊,而後隱姓埋名迅速南遁,攜帶這幾年累積的財產乘船渡海逃往“東鯷(灣灣)”,在那裡展開全新的生活。
其實他並非東萊人,而是會稽人士,也並非什麼徐福的後人。
會稽郡緊鄰已經內附大漢的閩越國,因此時常要與閩越國人打交道。
也是那時,他就聽說了閩越國海外的一個叫做“東鯷”的地方。
聽說東鯷與閩越國雖然隔著一片海,但那一帶海洋風浪不大,漂洋過海相對安全,十幾天就可以到達,有些閩越國的漁民此前已經去過。
而且最近他還聽說前來投奔的會稽親戚說。
隨著閩越國的內附,閩越國內正有一些不願歸附大漢的脫籍者逃往東鯷。
而現在的大漢顯然對東鯷沒有任何興趣,他完全可以在那裡頤養天年,甚至將這幾年累積的財產傳給後人。
更何況有了這些年的創業經驗。
就算到了東鯷,隻要那裡有人,他就還有可能東山再起!
……
麵對眼下的情況,劉據也同樣絲毫不感到意外,隻是將李廣利叫到身邊耳語了幾句。
片刻之後。
李廣利回過身來麵向眾人,大聲又道:
“太子問你們:你們區區千人的無妄之期,與齊地百萬蒼生的福祉相比,孰輕孰重?”
“嘩——!”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嘩然。
這兩三千個徐神仙的信徒瞬間被推到了所有齊地百姓的對立麵,使得他們成了齊地百姓的敵人。
有人已經開始對這些信徒橫加指責,破口大罵,有些脾氣暴躁的人甚至有了動手的意思。
若非現場還有數千東萊兵卒穿插其間維持秩序,隻怕現在就已經打了起來。
“……”
而那兩三千個徐神仙的信徒顯然也已經被這可怕的場麵嚇住了。
紛紛向後退卻,縮在了一起。
“噤聲!噤聲!”
李廣利立刻又大聲呼喊著,甚至命人敲響了城樓上的楹鼓,方才使得場麵平靜了一些,接著又道:
“太子再問:經過此事,齊地百年已是四季如春、邪祟不侵、風調雨順、人丁興旺的仙境,與那平原廣澤的仙境又有何不同,你們的執著有何意義?”
“???”
聽到這個意在誅心的問題,那兩三千個徐神仙的信徒中,立刻有相當一部分人產生了動搖。
這一部分人本來還在跪著哭嚎為徐神仙求情。
此刻卻猛的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望向劉據,眼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是啊?
平原廣澤是仙境,齊地自此也成了仙境,那還有必要去平原廣澤麼?
其他的百姓聽到這話,亦是紛紛應和:
“就是就是,齊地今後就是仙境,伱們還瞎跑個什麼勁?”
“再者說來,你們的仙境在哪,你們有人去過麼,誰知道那個徐神仙說的是真是假?”
“我可聽說了,想跟著徐神仙去仙境還得獻錢,整整三百錢嘞,這麼多錢拿在自己手裡,齊地又變成了仙境,難道還愁今後沒好日子?”
“還要錢?太子殿下可不收錢……”
“是這個理,神仙不是無所不能的麼?”
“你們看看太子殿下,信手便可取出五穀瓜果和仙釀,這樣的神仙要錢有什麼用,你們徐神仙竟然收錢,這未免也太俗了吧,該不會是個騙錢的謠棍吧?”
“……”
這些百姓助攻不可謂不強大,不狠毒。
劉據隻是輕輕起了個頭,將絕大多數百姓拉到這些徐神仙信徒的對立麵,然後又問了一個誅心的問題,就輕而易舉改變了輿論導向。
甚至就連那些徐神仙的信徒,也有很大一部分陷入了懷疑與自我懷疑的動搖狀態。
“壞了!”
見此狀況,徐勃的嘴角已是再也勾不起來,心中則緊緊揪了起來。
原本他以為憑借這些信徒可以給劉據帶來一些壓力,畢竟法不責眾,可現在看來,他終歸還是小看了劉據。
這就是神仙的智慧與力量麼?
劉據的言語之中是不是也蘊含著法力,否則為何就連他都覺得那兩個問題頗有道理,難以反駁?
“好在……我還有後招!”
徐勃看向了城樓上的劉據,目光中多了一絲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