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好你的本分便是,該知道的朕自會讓你知道!”
劉徹瞅了劉據一眼,冷冰冰的斥了一句,便轉身向禮祠內走去。
望著劉徹的背影,劉據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劉徹在心虛。
否則他剛才的微表情為何像是刻意回避,他離去的背影為何又像是逃跑?
劉徹這樣的表現肯定不是害怕他,至少現在劉徹還沒有理由害怕他,因此隻有可能是做了什麼自己都無法完全說服自己的虧心事,才會使得劉徹這般強勢且自傲的下意識的回避。
那麼……
這一刻,劉據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曆史上霍嬗的暴斃悲劇大概率還將重演。
心中想著這些,劉據回頭看向前去擂鼓的霍嬗。
方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偷偷觀察過霍嬗的狀態。
雖然在無字石碑下的時候,劉徹的一係列古怪舉動一定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但回來的時候,霍嬗的狀態卻已經恢複如常,看不出任何決絕或認命之類的負麵情緒。
由此可以推測。
霍嬗雖然在劉徹的引導下配合了這場古怪的儀式,但是應該完全不知道他接下來即將麵臨的命運。
畢竟怕死是人的本能。
哪怕再有信仰、再視死如歸的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也不可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何況霍嬗如今還隻有十七歲,從剛才他在無字石碑下的表現就可看出,他還遠遠達不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境界,更不可能如此坦然的接受死亡。
彆說是他了,就算已經成為滿級人類的劉據自問也無法做到。
所以從霍嬗口中八成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來,若是被劉徹知道,還有可能令其陷入信任危機,處境變得更加危險與艱難,而劉據自己也將喪失查明真相的機會與時間。
與此同時。
劉據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就是劉徹身邊的巫師方士。
劉徹雖然醉心求仙問鬼,但在這方麵缺乏創造力,方才他在無字石碑下搞得那一套邪典一般的祭祀儀式,肯定是身邊的巫師方士所獻。
因此想要搞清楚這場祭祀儀式的目的,以這些巫師方士為突破口準不會錯!
……
是夜。
爬了一天山的劉徹早已疲倦,早早便睡下了。
劉據也已經通過觀察和打聽,搞清楚了這次隨劉徹一同前來的巫師方士的大概情況,尤其注意到了近兩年最受劉徹寵信的南越巫師安餘。
“自稱活了一百七十歲?”
僅是這個標簽便已經讓劉據將這個南越巫師劃進了謠棍的範圍。
後世人類壽命的最高保持者是一個叫做阿麗米罕·色依提的老人,她是天朝維族人,享年135歲,被稱作天朝第一壽星,也是公認的世界上最長壽的人。
而這還是在後世生活和醫療水平高度發達的情況下產生的壽星。
這個名叫安餘的南越巫師在這時代就能夠活到一百七十歲,除非他已經修成了仙,劉據想不到還有其他的可能。
“還曾侍奉過第一代南越王趙佗?”
趙佗的事跡劉據自然也是知道的,這個人才是真的長壽,一直從秦始皇時期活到了劉徹這一朝,所有的事跡都有跡可循,且不存在任何爭議。
這一刻,劉據已經有所聯想。
不管安餘自稱的壽命是不是真的,光是“侍奉過趙佗”這一件事,便已經足以成為他取得劉徹信任的資本,對劉徹產生致命的誘惑。
劉徹期望長生不死。
但若是求而不得,自然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像趙佗一樣長壽也是一個不錯的備選。
安餘一旦以自身經曆作為證明,以提供讓劉徹像趙佗一樣長壽的方法為誘惑,劉徹自是趨之若鶩,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願意嘗試一番。
比如霍嬗……
隻不過這些目前隻是劉據的個人猜測,尚且需要證據支撐。
以劉徹作為突破口肯定是行不通的。
劉徹舉行那個古怪儀式的時候,就將他排除在了百米之外,事後他試探著詢問,也受到了劉徹斥責,自然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而這個名叫安餘的南越巫師雖然嫌疑最大,但也同樣不好驚動。
且不說這個儀式根本就不在封禪大典的禮儀流程之中,劉徹完全是秘密行事,如果此事果真與安餘有關,劉據的任何試探舉動都會立刻令其警惕起來。
而一旦安餘警惕起來,也就等於劉徹知道了他的意圖。
屆時以劉徹的手段,無論他想做什麼,都一定會麵臨前所未有的阻力,永遠無法得知這件事的真相。
所以……
劉據私下召見了一個同來參與封禪大典的齊地方士。
“見到殿下。”
這個齊地方士名叫李修善。
如今劉徹身邊的巫師方士分成了兩個大的派係,一派是以安餘為首的南越巫師派,另外一派則是以李修善為首的齊地方士派。
聽蘇文說,這兩個派係為了各自的利益,一直在抱著團明爭暗鬥,激烈程度不亞於朝堂上的黨爭。
而近兩年自然是南越巫師派更占上風。
因為此前劉徹接觸的大多都是齊地方士,齊地方士派已經很難拿出新的東西,再加上劉據那次“東萊候神”搞出來的事端,也使得齊地方士派受到了重創與震懾,在劉徹麵前說話行事都謹慎了許多,如此自然很難引起劉徹的興趣。
而此時此刻,李修善見到劉據,也依舊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甚至不敢拿正眼去看劉據。
畢竟自秦始皇的“焚書坑儒”以來,對齊地方士打擊最大的就是劉據。
他隻代劉徹去東萊候了一次神,就幾乎將齊地略有民望的方士給一鍋端了。
哪怕到了現在,“東萊候神”的餘威也尚未散去,一眾齊地方士談起劉據就恨得牙根癢癢,卻又對他無可奈何,因此就隻能選擇敬而遠之。
“李先生不必多禮,我這回找你來,隻是想請教一些祭祀禮儀上的事情。”
劉據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李修善坐到自己麵前。
李修善卻不敢坐,隻是連連躬身施禮道:
“不敢當,殿下但問無妨,在下定然知無不言。”
“那我就直截了當的問了。”
劉據微微頷首,接著道,
“常言道,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朝廷祭天祀地敬拜諸神的禮儀各有不同,李先生精於這些祭祀事宜,可知在舉辦這些祭祀儀式的時候,什麼情況下才用得上四拜四香的禮儀?”
“四拜四香?”
李修善聞言麵露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