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稍安勿躁,我已經提前做了安排,很快便會有人助我挑動魚餌,迷得水中大魚不得不動。”劉據依舊是笑,
“不過你我既得了我父皇特許,亦可先去見一見安餘,確認一些尚未得到驗證的細節,順便給安餘施加一些壓力,令魚餌自己也動起來。”
說著話的同時,劉據終於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諾……”
霍光躬身答應,抬眼望向劉據的背影,視線卻莫名有些虛幻。
分不清。
他覺得自己已經越來越分不清劉徹與劉據了。
一個身寬體胖,一個勻稱挺拔,兩個外形極不相稱的背影,似乎正在不斷的重合,逐漸融成一個更加高大更加宏偉的虛影。
……
行宮西廂。
一通毫無營養的寒暄之後,劉據雖與霍光在安餘的邀請下落了座,目光卻悄然觀察著安餘房內的物件。
作為劉徹的行宮,家具陳設一類的東西自不必多說。
這些物件肯定早在劉徹到來之前就已經有人準備停當,劉徹一行人來了之後直接就可以拎包入住。
而且這些物件因為是統一置辦。
除了劉徹的明堂寢殿之外,其餘官員、侍從的住處,根據不同的官階與身份,也都有著統一的配置,因此很容易從這些配置中分辨出哪些是個人帶來的東西。
尤其安餘所住的廂房,與霍光所住的廂房還是同一規格,這就更方便查探了。
“安餘巫師,我此前雖去過南越國,但對南越巫術卻了解甚少,偏偏又對此道擁有濃厚的興趣。”
如此不動聲色的觀察過後,劉據心中已大概有數,於是笑著道,
“可否請安餘巫師先帶我觀摩一番你們南越巫師施展巫術常用的法器,也教我開一開眼界?”
“……”
安餘心裡苦,但安餘不能說。
縱觀整個大漢,這些個巫師方士最不想接觸的人自非劉據莫屬,因為他比這些巫師方士更會裝神弄鬼,自然也是大漢最不好糊弄的人。
偏偏劉據還是太子,騙他也是欺君,稍不小心便可能萬劫不複。
然而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又不敢拂了劉據的麵子,隻得站起身來躬身道:
“既然殿下有如此雅興,安餘自當從命,請!”
於是又是一通毫無營養的參觀。
說起來,這個時代的南越巫師還真沒多少花活,占卜用的就是一些燒製過的雞骨頭和龜甲,其中似乎還有那麼幾件人骨……劉據都看見了,不過安餘特意隔過去沒有詳細介紹,他也沒有追問。
這種以人體遺骸製成的巫術道具在後世的東南亞一帶一點都不少見,劉據心裡並不怎麼感興趣,也絲毫不覺得新鮮。
若真要因地製宜的裝神弄鬼,劉據甚至還能教安餘幾招。
比如這個時代還沒有在南越巫師屆傳播和發展起來的古曼童、飛頭蠻、蟲術、藥術、降頭術……
真要比裝神弄鬼,劉據能做安餘的祖宗,送給他一場革命性的大造化。
如此很快就轉遍了整個廂房。
連與廂房相通的裡屋也看過一遍,劉據倒也並非發現什麼值得特彆注意的東西,尤其是與那名代霍嬗莫名暴斃的宮人有關的東西。
而正當他在安餘的帶領下,準備從裡屋走出來的時候。
“嘩啦~”
擺放在門邊的一口缸中忽然傳來了一個輕微的水聲,裡麵似乎有什麼活物。
劉據側目瞄了一眼,卻見這口缸半徑大約隻有半米,高也不足一米,上麵還蓋著一個竹條編製而成的蓋子,看不清裡麵究竟存放著什麼東西。
“安餘巫師,這裡麵是?”
劉據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安餘則麵不改色的回過身來,笑嗬嗬的道:
“殿下莫怪,這裡麵隻是幾條在下豢養的南越特產魚兒,正如有人喜歡養犬,有人喜愛養貓,有人喜愛養鳥,陛下還在上林苑養了雄獅猛虎一般,南越國多水多魚,因此養魚作寵便成了許多人的愛好。”
“在下已經來到長安多年,時常思念故鄉,因此托人從南越國帶了幾條故鄉的魚兒養著,以解思鄉之苦。”
說著話的同時,安餘還主動將蓋在缸上的竹編蓋子取了下來,一邊邀請劉據一同觀賞缸內的魚兒,一邊介紹道:
“這種魚叫做鯸鮐,在南越國民間也被稱作吹肚。”
“它最奇特的地方就是被捉住時,能夠似將水吸入肚中,使得自己快速臌脹起來,圓滾滾的好似大漢的蹴鞠,故而得了此名。”
“不信殿下請看!”
說話之間,安餘已經將手伸入缸內,撈了兩下抓住其中一條。
出水的同時,那魚果然快速臌脹起來,儘是頃刻間就已經便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球,連同身上那不算尖銳的短刺也一並炸了起來,配合著它那圓嘟嘟的嘴,看起來竟有些可愛。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竟有這般古怪的魚兒。”
霍光見狀亦是不由的歎了一句,臉上浮現出一抹驚奇之色。
然而劉據瞳孔卻是隨之微微一斂。
自投羅網,破案!
什麼鯸鮐,什麼吹肚魚,這他娘的就是後世的河豚!
誠然,河豚這受驚臌脹的特點的確奇特,但更令後世人們耳熟能詳的,還是它身體裡自帶的河豚毒素!
這是一種神經毒素,而且還是後世自然界中所發現的毒性最大的神經毒素之一!
與這個時代流行的鴆毒不同,神經毒素的作用是阻礙神經傳導,從而引起神經麻痹致人死亡。
這就解釋了那名宮人暴斃之後,為何看不出一絲一毫中毒的痕跡,表麵看起來更像是窒息而死,最終隻能被定性為莫名暴斃!
而安餘之所以能堂而皇之向劉據展示此物,還敢將其養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必是吃準了天朝北方沒有河豚,篤定沒有人了解這玩意兒的毒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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