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好似想起什麼,翻了個白眼,哼一聲,“我們在鬨彆扭,我不跟你這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說話。”
林初彎彎嘴角,“今天想幫你。不過晚上會沒空。”
林曲撇嘴,“你忙。反正你天天都忙。”
林初一天包了很多餛飩。下午五點,她洗乾淨手,沒背書包,單單一個人離開餛飩店。
坐著公交路過那家二十四小時藥店,林初想起那晚陳執的話。
她腦海裡有個錄音機,那些話在她腦海裡自動被錄製,經常猝不及防地響起。
於是聽得越多,越覺得他說的話是——
爛理由
他說他不想去暄城。
那幾天他身上的煩躁勁她能感覺到,這個理由聽上去好像是挺合理。
但是,就是不對勁。
他那段時間的眼睛不一樣,很黑很深,情緒複雜到她根本看不透,像深淵一樣。
隻是“不想去暄城”不會讓他有那麼濃稠複雜的情緒。
她想不出他情緒的變化到底是因為什麼,他那幾天經曆了什麼。
……想去見他。
於是林初想到一個點。
他那天說起那個賭,說他們六月初就該斷了,讓她離開他家,要跟她結束。但是之後看到她去那個酒吧,他很生氣,把她拉走不準她去。
他仍然擔心她。
她也在擔心他。她也不希望他再去那些地方。
公交到站,林初下車步行走到網吧。
他擔心她,她也可以擔心他。至少她現在還在霖城。
林初沒在網吧找到陳執,她本來想去酒吧,最後一想,還是先去他家看看,反正不遠。
林初越過小轉門,沿著花壇走到健身處,聽到老人們閒聊的聲音,繼續往前,在一個路口她拐彎,一直走到陳執家的單元樓下。
她正打算繞去院子外麵看看情況,忽然聽到一樓樓道裡傳出開門的聲音。
林初迅速反應,往旁邊車位停放的一輛車後麵跑。大門打開的聲音沒一會響起,她彎著腰透過幾層車窗玻璃看到陳執。
他穿著黑色t恤,黃發沒以前那麼飄,看著好像剛洗過頭,架子很懶散,拖拖拉拉地往前走。
他走過一段距離,林初才小心翼翼探出腦袋,這個姿勢讓她看到他全身,於是那條綁在他左胳膊上的白色紗布不打招呼地跳入眼中。
林初急忙往外走了兩小步,眼睛緊緊盯著那個白色紗布。
沒看錯,就是醫用紗布。
她擰眉,臉色因為擔憂凝重起來。
又受傷了,為什麼又受傷了?
她悄聲從車後麵出去,打算悄悄跟著他。
陳執拐彎走上另一條路,林初徹底從車後麵出來,剛走兩步遠,身邊的聲音喊住她。
“林初?”
林初刹住腳步,疑惑轉回頭。
秦警隊站在幾米外的陳執家門口。他應該是從小區正門進來的。
秦警隊走近,指指單元樓,“你是準備走了?阿執今天在家?”
“啊?”林初徹底轉回身子,麵朝他,慢吞吞說“他……不在家,剛剛我陪他回來拿東西,然後我有東西丟在這邊地上,就自己回來找了。”
秦警隊應了聲,猶豫問“那你等會是打算回家了?”
林初點點頭。
秦警隊表情看起來很嚴肅,說話時聲音很正經,但語氣卻躊躇滿誌。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跟阿執吃頓飯的,但他不在就算了……”
“你應該知道,阿執不願意我們私下跟你有來往。但是,我一直想跟你談談,你今天願意騰出時間跟我聊聊嗎?”
林初估計這個時候陳執已經走出小區了,她還想跟著他看他要去做什麼,沒多想搖搖頭拒絕了。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秦警隊沒有放棄,繼續勸說。
“是關於陳執的一些事。我想跟你聊聊他小時候,還有他爸爸的事……”
林初聞言有點動搖,她想了解陳執小時候的事,想知道他到底經曆了什麼。但她想起陳執的話。
他很不喜歡他們,甚至不希望她跟他們說話。
“我真的有事……”
秦警隊隨即說“那你要去哪?我開了車送你去,我們路上聊也可以。”
林初語結。
兩人僵持著。
這個時候她再追出去,不一定能跟上陳執。
秦警隊炙熱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林初無奈,最後應下。
秦警隊沒帶她去飯店。因為她說跟陳執吃過了。
咖啡店裡,兩人麵對麵坐在雙人位上。
秦警隊先開的口,聲音低沉,所帶出來的氛圍有些嚴肅。
“我先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確定有辦法讓阿執複讀。”
林初聽出了他聲音裡的誠懇,她隻是說“讓他複讀也是我想做的事,他值得變得更好。”
秦警隊慢慢露出笑容。
“他的確值得更好的……”他語氣放鬆些許,忽然惆悵,“他小時候,一直都很優秀,一直都很好。”
“我想先問一下,你幫他複習,他應該沒打擾到你的正常生活吧?”
林初“沒有。”
“那就好。”秦警隊鬆了口氣,“等到九月份你就要去上大學了,謝謝你願意犧牲暑假時間幫他,也拜托你勸勸他一定要去複讀。”
鄰居想到兩人近期的關係,“我會努力的。”
秦警隊點點頭,好一會,緩緩說“他跟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嗎?”
林初很慢地搖了下頭,“他沒怎麼提過。”
秦警隊並不意外,“以他的性格不會想提起以前的事,覺得過去的就過去了。但是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小時候優秀到所有老師,甚至是認識他的家長都喜歡他,不過他小時候話就比較少。”
林初側耳聽著,想象被所有人喜歡的陳執。他穿著整潔的校服,走在陽光中的校園,老師家長學生們都喜歡他,而他還是那樣話少,但沒有陰沉的氣質。
“阿執小時候理科特彆好,數學拿過全國性質的冠軍,他家的書房裡全是他獲得的榮譽證書,一直到初二,他都是年級第一,從來沒有被彆的學生超越過……也是在初二,他爸爸因公殉職……”
林初攏眉,心微微被揪起。
秦警隊思緒被拉遠,回到過去。
“他爸爸去世得太突然了,我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他,他很崇拜他爸爸,他爸爸是個工作很認真很善良的人,他為工作和人民群眾付出了很多很多時間,以至於沒什麼時間陪阿執。”
“我記得很清楚的一次,是阿執八歲生日,當時正好有個急案,全組人加班,他爸爸努力做完手頭的工作,想趕在十二點前回家給阿執過生日,但最後還是晚了。我當時一起跟過去的,阿執當時還小,趴在餐桌上等他爸爸等睡著了。他媽媽勸他吃飯他不肯吃,他也不肯睡,但他也不會鬨,就坐在餐桌前,一定要等爸爸回來,醒來後他也沒有鬨,還跟我問好,懂事得不行。”
林初眼前浮現陳執小時候的樣子,他在餐桌上等爸爸,等得睡著了,小腦袋垂著,安靜地睡著,他的睡顏一直很靜,她輕鬆地想起他躺在沙發上睡著的樣子。
秦警隊的聲音裡充滿了遺憾,他喝了口咖啡,再開口嗓子的沙啞感淡了些許。
“其實他小時候的事我隻記得那麼幾件,因為他爸爸很少回家,我偶爾去他家才能見到陳執一次,但我知道他是個好孩子……後來,他爸爸去世了,他的性子一下子就靜了,從原來的話少變成了沉默寡言,不願意說話時甚至可以一天不說話……後來我調離了霖城,去年才回來。”
“他爸爸去世兩年後,他媽媽遇到個男人,那個男人對他媽媽很好,但是唯獨不能接受陳執的存在,他媽媽懷孕後,陳執決定自己搬出去,住到了他們曾經的家。就是他現在住的地方。”
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打斷了秦警隊的話。
林初拿起勺子不自覺地攪拌杯裡的咖啡,隻是聞到味道就覺得苦。
秦警隊繼續剛剛當然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