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譚家自開國便世代為史官。可譚家子孫剛直不阿,不畏權貴。但在這官場,水至清則無魚。朝廷官員雖然對我們譚家禮讓三分,可出了事,卻沒有任何人會出言相助。”譚青玄身形晃了晃,眼前似乎有紛紛揚揚的雪花,她輕聲呢喃道,“扶搖,如今我才知道,原來在京城裡,想要平穩一世是有多難”
說著,她踉蹌著走了一步,眼前一黑撲倒在地。
扶搖驚叫了一聲,跪在譚青玄的身旁想要扶起她。可是昏死的人太過沉重,她根本沒有力氣,便隻能向路人求助。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灑在她和譚青玄的身上。扶搖伸出兩隻手遮擋著譚青玄的頭,等著好心的路人向離此處最近的宋府報信。
直到她兩手凍得通紅,幾乎要凍僵了。宋齊鈺才匆匆趕來。瞧見譚青玄這副模樣,宋齊鈺頓時雙目睜得通紅,二話不說將她扶上了背,一路跑著帶回了家中
第二日晌午,譚青玄才緩緩醒轉過來。她睜開眼,便聽到耳邊傳來扶搖喜悅的叫聲“小姐醒了——”
“阿玄醒啦。”她聽到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聽起來頗為耳熟。
譚青玄轉了轉頭,便見宋齊鈺的娘匆匆趕來。宋家和譚家也是舊識,有些遠親,但已經遠的不能再遠了。因著譚青玄和宋齊鈺的關係,兩家人倒也不時走動。
譚青玄對宋夫人的印象不錯,她待她極好。從小總是問她,以後當他們家媳婦兒可好?當時譚青玄都是一口拒絕,並且反複聲明自己的心上人是當時的太子也就是當今聖上。
宋夫人絲毫不惱,依舊樂嗬嗬地給她蒸好吃的蜂蜜白玉糕。
“伯母,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宋夫人走過去扶起了她,滿臉都是心疼“唉,你這孩子,怎麼能不吃飯呢?伯母知道你擔心你
的爹爹,可是譚公的品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皇上也一定會明辨是非的。”
譚青玄點了點頭,蒼白的臉上勉強才擠出了一絲笑容“多謝伯母的寬慰,隻是家中母親仍在等
候我的消息。阿玄要先行告辭了——”說著便要掀開被子回家去。
宋夫人連忙按住了她的手“你這孩子,急什麼!你娘親那邊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隻說你是有事同齊鈺商量。你就算不能在此安心養病,至少也多吃些東西在走吧。”
聽到可以吃些東西,譚青玄才覺得有些餓。這兩日她好像是魔怔了一般,跑前跑後,除了喝些水,其他什麼也沒吃。甚至越忙,她越覺得精神百倍。
有些事,可以不去想,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可是今日,她忽然生出了一絲恐懼。若是就此下去,她怕是真的會死!
可她不能死,沒了她,爹娘該怎麼辦?
宋夫人握著她的手,笑道“阿玄啊,伯母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蜂蜜白玉糕。還熬了些雞絲粥。你嘗嘗吧。”
譚青玄點了點頭,眼中泛出了些淚花“伯母待我真好。”
宋夫人輕撫著她的臉頰“傻孩子,你是伯母看著長大的,自是拿你當女兒看的。你有什麼事,我們宋家能幫上忙的。一定義不容辭。”
“多謝伯母。”譚青玄隻覺得心頭暖暖的,到底譚家並不是孤立無援的。雖然她未曾想過要將宋家牽連進去,且宋家即使牽連進去,怕也是無能為力。
她喝著雞絲粥,吃著蜂蜜白玉糕。腹中有了食物,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窗外傳來了宋齊鈺的聲音“娘。你讓我見見阿玄嘛。”
“見什麼!阿玄衣衫不整躺在病榻之中,你一個大男人闖進去成何體統!彆平白損了人家的清譽。”
“我倆打小就在一處胡鬨,怎麼這會兒便不行了?”
“你還小嗎?!你都多大人了,回頭還要參加殿試呢,給我好好準備去!”
“哦”宋齊鈺悻悻地走了。
而此刻,譚府之中氣氛卻有些不對。胡楠立在雪中,這場雪來得急,卻又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夜,如今都未停。他的眉宇和發梢都落了雪,卻一動也未動。
而此刻管仁正在屋中踱著步子,譚夫人坐在一旁低聲抽泣“王爺此言可當真?”
管仁頷首道“當真。午時三刻前接到的大理寺奏報。翰林院一眾考官紛紛簽字畫押認罪,共一十四人。唯獨譚公不肯畫押,但其他人佐證,譚公未能獨善其身,也被打入了天牢等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