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媽媽四處張望,這裡離回去還有一段距離呢。若是平常,方瑾枝倒是可以自己走路。可如今她大病初愈,又天寒地凍,滿地積雪的,衛媽媽哪裡敢讓她自己走路。
瞧著衛媽媽揪著個眉頭的樣子,方瑾枝知道她又沒主意了,便說“不急,你先把這兩捆菱錦抱回去,一會兒再來接我。”
她又加了一句“弄臟的那一麵貼著身,彆讓人看出來。”
這話說完了,方瑾枝自己都覺得好笑。如今她竟淪落到不如兩捆料子重要了。
“好,老奴一會兒就回來。姑娘您彆亂走哈!”
“你不要跑,也不要慌慌張張的。如果有人問起了,就說我貪玩。你回去給我拿大氅的。”方瑾枝娓娓說來,聲音是脆的、甜的。
“誒!誒!”衛媽媽應了,抱著兩捆菱錦往回走。
寬大的兜帽遮了方瑾枝一雙漂亮的眼睛,也遮了她眼睛裡的一抹愁容。垂花門那邊的兩位老媽媽也不知道聽去了多少。再說了,吳媽媽剛剛大吵大嚷的,指不定又被誰聽去了。若真是被哪個下人聽見了,要不了多久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雖來到溫國公府不過六七日,可也知道這裡不比家裡。規矩多著呢,算計也多著呢。也正是這六七日的光景,讓她明白了好多之前不曉得的事兒。
原來做生意是要被瞧不起的。可是舅舅們為什麼要走了那些商鋪代為打點?
原來妾室所生當為庶出,她爹爹沒有妾室,她之前並不明白嫡庶之分。她母親是溫國公府庶出的女兒,所以被外祖母所不喜。外祖母自然也不喜歡她。
至於外祖父?她的外祖父是溫國公的幼子,府裡的三老爺。她來的這六七日並沒有見到,許是忙吧。
方瑾枝有些頭疼,她不喜歡這裡,她喜歡她自己的家。
家?
可是她已經沒有家了。
幾句孩童嬉笑聲打斷了方瑾枝的思緒,她很快聽出來這聲音是無磯、子坤兩位表哥的。若是被他們兩個撞見,少不得要問她為何一個人在這裡。
方瑾枝不喜歡撒謊,更不喜歡搪塞敷衍。更何況這兩位表哥,一位七歲,一位與她同歲,都是十分調皮貪玩的。她剛來溫國公府的那日,就被他們兩個捉弄過了。
方瑾枝四處瞧了瞧,悄悄走向身後的一條小徑,想要避開這兩位表哥。可不想這兩位表哥竟也是朝這個方向走來。方瑾枝匆匆又向後退了幾步,忽見幾棵鬆樹後竟掩著一道月門。她急忙鑽過月門避身。待兩位小表哥走遠了,她才鬆了口氣。
方瑾枝想著得早些趕回去,免得衛媽媽回來見不到她要慌神。她仔細回憶了一遍,約莫可以找回去。可是等她從月門走出去的時候,竟發現多了一條路。她過來的時候太過慌張,大抵是沒注意到。
一時間,她竟是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繞著繞著,她又繞回了月門處。她有些苦惱地敲了敲頭,閉上眼睛仔細思索、回憶。方瑾枝睜開眼睛,驚訝地看著出現在小路儘頭的人。那個人什麼時候來的?還是在那兒許久了?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白衣黑發,容貌如畫。墨發未束,傾灑如瀑。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方瑾枝呆呆望了他一會兒,才發現他坐在輪椅上,竟是個瘸子!方瑾枝的眼中不由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來。
方瑾枝沒有見過他,可是瞧著他身上的衣料就知道定是溫國公府裡的某位少爺。溫國公子孫眾多,四表姐前幾日還跟她說過府中有十二位少爺呢。想必麵前這一位就是十二位表哥中的一位,又因為腿疾的緣故被人冷落。方瑾枝頓時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義氣。
“哥哥,你身邊的下人也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嗎?”方瑾枝拉著鬥篷前襟,小跑著過去,“哥哥要去哪兒?我推你去!”
陸無硯也在打量著這個闖進來的小姑娘。聞言,他微愣。緊接著,他嘴角不由勾了一下,低低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