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在一個初夏的下午。她緩緩地從舷梯上走下來,回頭看了看遊輪,再靜靜地穿過喧囂的人群和打著小旗子努力收攏遊客的導遊,她看上去好像是遠遊後要尋找過去的世界似的,因為她穿著翩翩白裙的靚麗身影並沒有在藍嶼這個新興的旅遊海島中各大小景點裡逡巡,而是到處漫步和打聽,她到了在島的另一側的軍港碼頭,到了已經撤防但依舊謝絕參觀的岸炮陣地,甚至到了藍嶼山山頂上警衛森嚴的雷達營區門口,但都被冷峻的衛兵拒之門外,她那雙原本充滿希望憧憬的眼睛開始掠過失望低落的情緒。
她又回到了自己起始尋覓的那個被翠綠樹木與盛開花卉環繞的蘇式小彆墅群,一處分外美麗與靜謐的地方,半封閉式的圍牆阻隔著遊人窺探與景慕的目光,她不像是本地人,因為過往的行人沒有人同她打招呼,她也不像是遊客,她不逛景點,身上洋溢著的淡淡憂傷就連攬客的紀念品攤販老板都識趣地不去打擾。
她總是跑到島上的軍事禁區周邊去打探,終於招來了她想見到又不敢見到的人,但是她現在又怎麼還會在意這些呢,一位青年軍官從裡麵走出來禮貌但不容拒絕地把她請到了衛兵的值班室,盤問她的身份和意圖。她拿出身上自己所有的證件,拿出了珍藏的小時候的照片,提供了家裡的地址和電話,以證明自己隻是一位在人生中迷途前來懷舊尋找詩和遠方的旅人。那位軍官選擇相信了她的解釋,在不由自主地注視著她一雙流露著乞盼而分外水靈的眼睛時,觸動了軍官心中柔軟的那一塊淨土,他答應幫她打電話問問,在一番並不複雜的查詢之後,軍官告訴她:查無此人!女子臉上的希望光芒暗了下來,就像躺在腳下沐浴著落日餘暉的海港小城,海風微微地吹拂著她垂下來的發縷,她輕輕地向青年軍官說了聲謝謝。
夕陽下山之前,她終於在一座爬滿藤本薔薇花的當地特色小樓前站住了,再看一眼已經在光陰中變得陌生的小城,然後推門進去,暫時把記憶關在了門外。門上係著的一串風鈴發出了悅耳的叮叮當當聲,寬敞的門廳裡一位慈祥的銀發老太太聽到鈴聲迎了出來,“我在網上訂了房間。”女子用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說道。“歡迎光臨薔薇小屋,你吃過晚飯了嗎?”老太太,這家民宿的主人,熱情地招呼道。“啊,吃過了,謝謝你。”女子吃不進飯也隻想一個人靜靜便撒了個善意的謊。老人友善地眯了眯眼,麻利快捷地為她辦理了入住手續。
房間不大,但非常精致和乾淨,還有一個可以俯瞰大海和港口的小陽台,屋子裡的綠植也不是用綠蘿和文竹來應付了事,而是黃荊的盆景和一樹吐露著芬芳的白蘭花。她進屋把一點行李放在角落裡,也不洗漱,就在陽台上的靠背藤椅坐下,雙手疊放在腿上,今天走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當她這樣坐著的時候,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海麵上蒸起了淡淡的薄霧,月亮也升起來了,海麵、天空、小城,默默坐著的孤獨的人,都被灑上了一層金色,孤寂而悠遠,仿若一副用色淋漓的風景小畫。月光落在了女子的麵容,她那蹙起的眉頭漸漸鬆弛了下來,她起身回到屋裡,拿起了隨身的坤包,翻出一個拆開過的信封,又走回了陽台。女子在陽台上把信封裡的東西小心地抽了出來,那是一版九張的紀念郵票,郵票上畫著的是用潑墨手法創作的金猴。
“林小!”女子輕輕地喚了一聲,隨著她這一聲叫喚,時間便發生了變化——她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時代。
站在路旁的孩子,淋著雨。
海上的雨說來就來,她被一場暴雨澆得渾身濕透,想要衝回住所,偏偏匆忙的跑動中又在這陌生的地方迷失了方向,最後索性就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躲雨,等雨停了再找人問路回去。這是一個有著漂亮模樣兒的小姑娘,大約是九歲,她的脖子上還係著一條紅領巾,這襯得她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即使身處困境,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仍充滿著生機和活力。她的名字叫楊柳,南方人,父親在藍嶼從軍,她是跟著母親到島上來探親的,剛到這裡不久,沒想到跑出來玩一會就被大雨給困在樹下了。
突然,楊柳看到路上有一輛小轎車開著大燈疾馳過來,急忙跑到樹邊揮手,但小車對她不理不睬,徑直從她身邊開了過去,還濺起了一波水花,差點打在了她心愛的白色的回力鞋的鞋麵上。楊柳沮喪地垂下手臂,站回了大樹底下,她隻是想跟司機問個路。
藍嶼的戰略位置非常重要,駐紮了許多的部隊,柏油路修得四通八達,但是島的麵積畢竟就那麼一點大,所有物資裝備都要靠船從大陸劈波斬浪運過來,所以路上的運輸車輛很少,小轎車的話,那就更稀罕了,估計是基地裡的才會乘坐,楊柳是個懂事的孩子,所以她沒有灰心,靜靜地等著雨小一些後再去找路,至於安全問題的話,整個島上基本上都是,不是也是隨軍家屬,所以自己和家長也都完全可以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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