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水寒十五月!
年少不得之物,終將困其一生。
暮年浮光之景,將之瞬息點醒,又終會因一物一事而解終生之惑。
武魁首正值壯年,突破金身境時不過二十五歲。
如今滿頭銀絲飄揚,青甲換白袍,氣質由鋒銳轉為平和,相比從前,整個人顯得更加深邃,說一句風華絕代也不為過。
然則帝辛與他惺惺相惜,知道這位知己好友心中有大悲憤。
時隔多年再次現身,武魁首一改往日喜好,身著白衣,怕是在為閻氏一族披麻戴孝。
二人沉默了一陣,武魁首率先打破了平靜,“等四夕將這段時間的收獲鞏固後,你送他入十萬大山曆練罷。”
帝辛眉頭微皺,十萬大山是妖族領地,凶險異常,縱使是外圍也有篆圖境的妖獸出沒。
閻四夕擁有魚龍至尊戰力,武魁首說送他進入十萬大山,自然不可能在外圍遊蕩。
若是深入十萬大山腹地,篆圖境也不過是上位者的血食,神通境才是一方霸主。
就算閻四夕仙武雙修,掌握多種至高武法,貿然深入其中,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武魁首看出了帝辛的疑惑,解釋道“四夕所修煉的十三丹經,是脫胎於妖族的至高武法。他領悟金蟾望月練氣丹是機緣巧合,想要將其完全修成,十萬大山這一遭非走不可。”
十萬大山妖族成群,對閻四夕領悟十三丹經有諸多裨益,武魁首並非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盤算。
武徒想要突破,生死之間的曆練必不可少,光靠千機變中烙印的對手而閉門造車,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大成就。
閻四夕能在不到兩個月內領悟至尊奧妙,五臟人魔、小天劫居功至偉,是在生死之間反複遊走才修成的。
“十三丹經……”帝辛想了想,遲疑著問道,“那些個真人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的眼睛。這門武法似乎是為妖族量身打造的,與十八地獄圖錄有相似之處。”
修行十八地獄圖錄,武徒要時刻忍受內炁淬體時的痛苦,相當於每時每刻都在十八地獄中飽受摧殘。
剪刀拔舌,鐵樹孽鏡,蒸籠銅柱,刀山火海,冰山油鍋……
諸多苦難加於一身,非有一顆塵儘光生的道心不得修成。
二人對閻四夕早年的諸多經曆有所了解,知道他十二年前經受生離死彆,想要將其修至大成不在話下。
更何況……閻氏一族身上流淌著屬於魔族的血脈,而十八地獄圖錄正是從魔族功法中脫胎而出,兩者相得益彰。
曆來閻氏族人修行十八地獄圖錄,向來要比常人容易許多,也更容易練至圓滿境界。
武魁首點了點頭,淡淡道“他身上不止有魔族血脈,同樣也有妖族血脈。”
頓了頓後,武魁首補充道“閻氏祖廟有過記載,十三丹經、十八地獄圖錄原本是一體同生的武法,名為三十三重至尊天功。隻是十三丹經失傳已久,閻氏又未曾擁有妖族血脈,因此世人並不知曉這個隱秘。”
武魁首的話可謂石破天驚,震得帝辛瞳孔收縮,心中驚疑不定。
九天四海雖是人族統領,但妖族、魔族、海族、水族等眾多種族,實際上都是從人族分裂而來。
譬如妖族的來曆,據說是遠古神獸化形與人類結合,誕生的孩子便成了妖族的始祖。
而妖獸則是妖族之間相互結合,不斷將體內血脈稀釋,從而衍生出的族群。
魔族的來曆要更複雜些,武徒、煉氣士在修煉中遭遇心魔反噬,徹底淪為神智全無的怪物。
有些修煉特殊功法,從而走火入魔的修者,甚至會變得千奇百怪,猙獰恐怖。
他們誕下的子嗣卻大異尋常,雖然繼承了父輩的強大力量和噬殺品性,但卻擁有如人族一般的靈智。
至今為止,各族不斷擄掠人族,誕下後的孩子極易夭折。
但若是能順利長大成人,往往具有超越尋常天驕的潛力,成長起來後,往往會成為各族的中流砥柱。
人族內部向來分歧不斷,對血脈不純的人類褒貶不一,並給他們起了一個獨特的名號——異人。
所謂異人者,異於常人也。
體內擁有外族血脈的異人極易夭折,能順利長大的孩子,粗略算來不足千萬分之一。
擁有一種外族血脈的異人況且如此,更何況妖族、魔族的血脈都是萬族最頂尖一列。
兩大血脈與人族鮮血混雜後,閻四夕如何能安然無恙,恐怕在娘胎時就九死一生。
帝辛似乎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道“難道當年天機宮主極力勸阻,莫非早就推算出四夕血脈不凡?”
提及天機宮主,武魁首的眼神變得冰冷徹骨,寒聲道“算天機此人心術不正,當年勸阻我娘時就露出異樣,閻羅軍在萬族戰場失陷,背後也有此人謀算的蛛絲馬跡。此後我多番調查,雖無真憑實據,但此人恐怕也是那位的分身之一。”
閻中興從小將武魁首撫養長大,向來是以爹娘相稱,為此阜陽中那些腐儒還以此攻訐,逼迫他改稱義父義母。
好在閻王威勢無人能及,將那些個文官腐儒全都痛毆一遍,打得他們心不服口服。
說到“那位”的時候,武魁首眼中閃過深深的忌憚,如他這般霸絕天下的絕世武徒,都不敢正麵提及此人的名號。
真人、真君壽元綿長,元神之力冥冥中與天地交感,能察覺到茫茫人海中針對自己的殺機。
他們的名號不可輕易提及,否則心中必生感應。
秋風蕭瑟,卷起漫天落葉,武魁首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帝辛的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臉上時不時露出怒極而笑的神情,又在武魁首的安撫下冷靜下來。
末了,武魁首將手中的李子拋回給帝辛,雙指並攏劃出一道空間裂縫,身形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路邊的野果不要摘。”武魁首語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