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就在那扇華麗大門後的庭院深深裡。
四月裡,她去看了他簪花遊街。
那幾乎可以說是,她一生的向往了。
第二天,第二天!
第二天,那頂從他眼前飄過的紅色喜轎裡,坐的便是他的妻子!
霍決當著他的麵娶走了她!
大象藏是他的熏香,也是她的熏香。
她後來為霍決合了新的香,改和他熏了一樣的香。
她不社交,出門永遠戴麵衣,使人潛在陸府暗中照看璠璠……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邏輯有了說法,整合在了一起。
陸睿甚至從記憶裡挖掘出了更細微瑣碎的一段記憶。
淳寧四年四月,他新出仕,霍決新婚。
霍決和念安從廊下走過。
霍決看了他一眼。
念安對他笑了一笑。
那一笑,既詭譎,又得意。
陸睿心臟猛烈收縮。
用力按住,也沒有緩解,喉頭一甜,熱流倒湧入口中。他努力想咽回去,血還是從唇角流了出來。
老武婢嚇了一跳,竄過去便按住了他背心幾處穴位,按壓了幾下。又從懷裡掏出個布卷,展開來,是一排銀針。
她抽出幾根,手法極快地刺入穴位。
“我護住了你心脈,你自己調息靜氣,彆動情緒!”老武婢念叨,“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突然就?”
陸探花長得太好看,她雖然老了,看著還是有點心疼。
“多謝。”陸睿調了兩息,咽下口中心頭血,道,“敢問,霍都督夫人貴姓?”
老武婢道“這我可不知道,我們都叫‘夫人’,我也沒見過夫人呢。”
陸睿問“都督夫人該是武戶出身,她的兵刃是什麼?”
“這我是知道的。”老武婢道,“隻我憑什麼告訴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監察院的,在審我呢。”
陸睿道“是棍……或者槍?”
老武婢道“噫,你竟知道?你知道你還問什麼!”
陸睿閉目調息,許久,他道“我沒事了。”
老武婢把銀針拔了,看看針尖血色,還好,鮮紅的。
她道“你這是什麼病,有病早點看郎中,心病事大,一不小心人就沒了。”
陸睿道“我這病,無可治。”
老武婢心道,年紀輕輕,得這病,還沒得治,那怪慘的。
才想著,陸睿站了起來,轉身麵對她。
“勞你駕,還請帶路。”他道。
老武婢“啊?”
陸睿看著她。
“餘杭陸嘉言,冒昧拜訪霍都督。”
陸睿來到監察院都督霍決府邸的時候,霍決不在家。
聽到稟報的小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呼出去,感歎道“終於來了。”
“陸翰林到訪,有失遠迎。”小安來到正堂,含笑問,“不知所為何事?”
陸睿抬起眸子。
“左使等我來,等很久了吧?”他道。
小安含笑“還好吧,也不是特彆久,隻我就挺希望這個事早早了斷的。”
陸睿靜默片刻,問“小女可平安?”
“她沒事了,她本來離魂了你知道吧。”小安得表一下功勞,“可是我們監察院辛辛苦苦把慈恩寺的一念大師請來給她作的法事。我先前還跟她說話來著。隻沒有我哥哥允許,現在不能讓你帶走她。”
陸睿問“霍都督何在?”
霍決追著溫蕙處理小郡主的事去了。
小安道“他和我嫂嫂出門辦事去了。”
“嫂嫂”這個稱呼,令陸睿睫毛微顫。在來的路上,他腦子裡過濾了很多信息。隻可惜,人日常吸收的信息,大多是自己關注的。
關於“霍夫人”他的信息很少。
但他依然知道,霍決曾經在女色上頭的名聲很不好。但他成親後,漸漸地傳出了寵妻的名聲。
在許多還不清楚的謎團之外,至少清楚,她行動自由,有一定的權力,有人可以使派,消息靈通,還能知道璠璠出事了。
至少至少,她沒有被惡待虐待。
那個霍決,很在意她。
“那我等霍都督。”他道。
小安含笑,拍了拍巴掌,丫鬟進來,他吩咐“招待好客人。”
丫鬟們蹁躚而入,茶水點心,精致豐盛。
陸睿坐在客座上,隻望著地板上的石磚。
小安親自到門子上反複去問,隻盼著他哥哥趕緊回來。
他真的等這一天很久了!
終於,霍決回來了。
陸睿抬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