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眾人沒有一個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從世界樹中徹底刪除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從這一刻開始,整個提瓦特的曆史中就再也不存在這個人的任何信息了。
大慈樹王就會變得好像從未出現過,沒人會記得她,沒人會提及她。
這是比遺忘更徹底的,更加不留餘地的…抹殺。
熒的呼吸有點急促,她想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因為她經曆過一次類似的事件了,即便到今天她都沒能提起勇氣去刨根問底,但是回想到那天晚上。
薩菲爾默默抱著她無聲哭泣的畫麵,她就覺得心頭堵得慌,即便堅強如薩菲爾,都難以接受朋友的徹底消失,納西妲呢?她又該如何?
熒不知道該怎麼說,最終,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薩菲爾,她覺得或許薩菲爾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也說不定,沒必要這樣子激進的。
但薩菲爾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大慈樹王與納西妲,沒有一絲要阻止的意思。
“對不起啊,布耶爾。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忍。你說你把我當做母親,我也很開心能有擁有你這樣優秀的女兒,但,命運就是如此,我們終會走到這一步。”大慈樹王眉眼彎彎,看起來並沒有太過悲傷。
納西妲下意識搖頭“不,不對,我從未想過會這樣,我以為…我以為…”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堅強,足夠成熟,可以完全處理麵臨的困難與威脅,甚至,我還不自量力地認為,我可以拯救你。
大慈樹王輕輕捧著納西妲柔軟的臉頰,將她擁入懷中“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我們是須彌的神明,也是世界樹的化身與守護者,在世界麵臨危機的時候,個人的處境已經變得不重要了,不是嗎?”
“坎瑞亞的災變,你們應該都很清楚了,隨著災變的開始,禁忌知識同樣自深淵湧出,汙染了世界樹。”薩菲爾知道,對於大慈樹王和納西妲的事情,熒和小派蒙還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
在來到這一片意識空間之前,她就已經簡單地說明過緣由。
“世界樹的汙染,並不是那麼好治理的,大慈樹王極具智慧,她想到了統合須彌人的智慧,舉一國之力來對抗禁忌知識的汙染這個法子。虛空終端,就是自那時誕生的。”
“所以,虛空終端其實並不是禁錮人們智慧,讓人們產生依賴的無情工具,而是為了更好的統合智慧,以救世為目的做出的不得已的選擇?”熒理解了薩菲爾的話,同樣的也明白了,為什麼薩菲爾會評價賢者依賴虛空這個行為是愚行了。
“將一個工具用在了錯誤的用途上,出了問題不進行自我反省,反而甩鍋給其他人。這就是須彌的大賢者做出的事。
也是在須彌人與教令院發現自己的思維被限製了以後,選擇拋棄納西妲的原因。
他們從沒有認為自己有問題,而是將一切歸結於納西妲沒有能夠給予他們足夠的啟示,使得本應充滿智慧的他們變得愚鈍。
狂妄和自負不會因為知識與智慧的增減而發生變化,天才與蠢貨都可以狂妄,這是人的劣根性。
雖說傲慢不是這個國度的主旋律,但我在這個國度一部分的學者身上,卻見到了滿溢而出的傲慢。
所以納西妲關閉虛空的選擇,我是無條件支持的,多托雷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重複無意義的課題那不叫思考,叫做運算。
大慈樹王統合全須彌的智慧,以他們的夢境編製出抵抗禁忌知識的護盾,以犧牲夢境為代價,換得了須彌人偏安一隅的資本。
可她離去之後,須彌人將這一切奉為圭璧,當做真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們殺死了自己孩童時期的夢。”薩菲爾當著大慈樹王與納西妲的麵,以嚴厲的措辭評價了須彌的賢者們,不留半分情麵。
熒和小派蒙對視了一眼,這是她們第一次從薩菲爾的口中聽到這麼不留餘地的評價。
聽得出來,她對那些所謂的賢者十分不屑。
薩菲爾的話,大慈樹王聽在耳中,卻沒有反駁,其實在她創造出虛空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如今的情況,但她並不擔心。
因為納西妲是她引以為傲的孩子,她從未懷疑過對方可以解決這些問題,停止虛空的運行隻是第一步,後續,納西妲還會做更多的事,然後讓須彌重拾當初的榮光。
讓須彌成為名副其實的智慧之國。
她輕輕撫摸著納西妲的後腦勺,安慰道“這對你來說確實很殘酷,可你我都一樣,與世界樹是一體的,我當初解決了世界樹的汙染,清理了禁忌知識,自己卻未能逃脫。
在艱難度過災難以後,沒過多久,我就察覺到了自己身上出現的問題,世界樹暫時治好了,可是,我卻被汙染了。”
“醫者,不能自醫,嗬…”薩菲爾輕笑一聲,她同樣受困於此,她的身上,同樣殘留著深淵侵蝕的痕跡,從未徹底祓除,不是不想,而是辦不到。
大慈樹王輕輕點頭“沒錯,我可以操控世界樹,刪除與禁忌知識有關的東西,借以刪除與之相連的禁忌知識,可是我卻不能刪除掉我自己。所以這件事,必須要由同樣擁有世界樹權限的,新一任的草之神來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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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怎麼下得去手?”納西妲眼眶都紅了,她是魔神,生來就遭受了囚禁,度過了無比難熬的五百年。
一個人在受到委屈的時候或許還能故作堅強,可一旦有人問他一句“你沒事吧”,所有委屈的情緒就會在那一瞬間徹底爆發。
納西妲也不例外,孤獨的五百年她熬過來了,在今天終於見到了母親大慈樹王,卻被告知自己必須要在世界與母親之間做出二選一的抉擇。
以魔神的年齡來看,她還隻是個孩子,都還沒能在母親的懷裡儘情撒嬌呢,就要永彆了。
這樣的落差,她接受不了。
“納西妲,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明白這樣的抉擇對你來說殘酷到令人窒息,可是…你相信我嗎?”薩菲爾突然問道。
她的問題驚醒了沉浸於悲傷中的納西妲,後者鬆開了緊抱住大慈樹王的手,來不及擦乾眼角的淚痕,以期期艾艾的眼神望著出聲的薩菲爾,仿佛溺水的人試圖抓住那一根救命的稻草。
見到納西妲這副樣子,薩菲爾深吸一口氣,又問了一遍“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嗎?退一萬步來講,無論我們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難道事情就不解決了嗎?
你想想魔鱗病的患者,想想雨林與沙漠中的死域。”
“相信…嗎?”納西妲看著自己的雙手,有些猶豫,“我應該相信的,是的,無論信與不信,其實我根本沒得選,對吧?如果我不做,才是對母親最大的背叛。所以,這個刪除的按鈕,必須由我親自按下。
哪怕…背負弑母的罵名…我必須做。”
“納西妲…”小派蒙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了,這是她第一次直麵如此殘酷的畫麵,一直以來熒和薩菲爾把她保護得太好了。
聽到納西妲的喃喃自語,大慈樹王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不要有心理負擔,我早就已經死去了,現在的我,隻是一縷殘魂罷了,動手吧布耶爾,背負命運,做你應該做的事。”
一直閉著眼鏈接世界樹的維羅妮卡這時候突然睜開眼,朝著薩菲爾隱晦點頭。
薩菲爾同樣回以一個肯定的眼神,準備就緒了,接下來,就等納西妲的抉擇了。
“我雖感歎命運的不公,但,事到如今,我同樣做好了背負一切的準備,抱歉,母親,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了,你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即便,這注定,會被世人所遺忘…”納西妲泣不成聲,卻堅定地握拳,執行了刪除大慈樹王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