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在梁長謹麵前,梁長謹點點頭,道了聲謝。
他拿起筷子正準備吃,身前忽然一暗。
“正好這兒有個空位,我就坐這兒,這位大人不介意吧?”
梁長謹聽到這個聲音抬眸看去,詫異道“端——”
秦雲閒搖搖頭,他就把“王”咽了回去,隻問“您也是來吃餛飩的?”
“嗯。”
秦雲閒問“這兒可有人?”
“沒有。”
“那就給我們來兩碗餛飩。”
秦雲閒對夥計說。
夥計歡天喜地道“好嘞!”
關鎮在另一側長凳上坐下,笑著問“梁大人怎麼會吃攤子上的餛飩?”
梁長謹不解“王爺都吃得,下官為何不行?”
“梁大人彆往心裡去,屬下隻是覺得梁大人這般謫仙似的人,和這小攤子格格不入。”
秦雲閒沒說話,端起夥計送來的粗茶喝了一口。
梁長謹失笑,“二位對下官誤解頗深,在考取功名前,我也隻不過是個尋常百姓。”
他探究地看向秦雲閒,“倒是王爺,怎麼也喜歡這路邊的餛飩?”
秦雲閒放下茶碗,笑著說“我以前帶兵打仗的時候,野菜樹皮都吃過,何況是路邊的餛飩?那個時候若能吃上一碗熱騰騰的大餡餛飩,神仙也不過如此。”
梁長謹愣了一下,看著秦雲閒深沉的眼,這才想起眼前人當年也是名動一時,戰功累累的少年將軍啊。
可如今——他低頭看了眼秦雲閒的輪椅,一時語塞。
良久他歎息一聲道“世事無常,若王爺能站起來,是邊關百姓之幸,大景之幸。”
正說著,夥計端著兩碗餛飩過來,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等夥計離開,秦雲閒若無其事地拿起勺子,舀了個餛飩說“若梁大人的才華能用在正途,又何嘗不是大景之幸?”
梁長謹動作霎時一頓,“王爺何出此言?”
秦雲閒吃了顆餛飩,眉眼籠在白霧中看不分明,聲音卻無比清晰地落在梁長謹耳中。
“我聽聞梁探花才華不遜於狀元,偏生投在了榮國公門下,寒窗苦讀十年,一朝功成,你就甘心做人棋子?”
秦雲閒語氣如常,既沒有責備質問,也沒有嫌棄鄙夷,反倒叫梁長謹攥緊了手。
他沉默須臾,輕笑一聲,“人各有誌罷了,王爺怎知我選的就不是一條對的路?”
關鎮揚眉,“你真這麼覺得?”
梁長謹頷首,“十年寒窗聽著好了不起,實則都是無奈之舉,若有捷徑在前,誰願費力繞遠?既然殊途同歸,為何不選最省力最快的法子?”
這回換秦雲閒沉默,他注視著梁長謹。
梁長謹卻沒再看他,大口吃完餛飩,起身道“下官先行一步,失陪。”
關鎮看著他揚長而去,嘁了一聲,“吃軟飯就吃軟飯,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這些讀書人真是虛偽。”
“是麼?”秦雲閒看著梁長謹的背影消失在長街儘頭,若有所思。
刺殺一案果然如梁長謹所料,最關鍵的人證趙祿一死,便成了懸案,最後不了了之。
倒是因此查出趙祿貪汙受賄,皇帝數罪並罰,格外開恩免了九族死罪,改判流放。
榮國公也跟著遭了殃,被皇帝當朝訓斥,罰俸一年,貶為禁軍左鷹衛指揮僉事。
容和清聽褚隨風說完,頗為感慨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到最後,竟隻有我一個人得了好處?幕後之人怕是要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