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上墳燒紙,點火熱炕一般。
季覺的首要工作,就是將手裡一本又一本厚厚的靈質書籍,投入烈焰。
將以太一係所製作的諸多記錄冊,這些年以來童家在各地的災害現場以自身靈質和矩陣詳細拓印而下的天災記錄,儘數焚儘。
然後,以自身的靈質,啟發記錄,催發事象。
自混亂的變化和恐怖的高溫之中之中,抓緊至關重要的時機,令其中所記載的一切記錄儘數拓印在焰光爐火裡。
最大程度上的去減少事象的損耗,避免記錄的失真。
再然後,投入記錄和事象的周天,就會再度從爐中演化出曾經的一切,以此而淬煉鋒芒、拓印刻痕……
劍鳴聲再起,寒光一閃,萬般混亂,一應而斷!
仿佛遵從天地的運轉,斬出一切荒蕪不臣,奠定嶄新的格局和規則,如此恐怖的氣魄和鋒芒,卻又包藏在鐵則之中。
以天元為基礎,約束諸多;以太為主軸,包藏所有;鏡為轉折,顛倒虛實;荒墟為體,乾涉現世……
四道賜福自無數符文徽記和靈質回路之間構成了完整的主體。
倘若能夠鑄成的話,恐怕一直到天人,童山都再不用找更換武器了。甚至就算將來這一把武器對於他派不上用場了,也足夠傳承後人,在童家的家傳之中再開一係!
與其說是武器,倒不如說是禮器更為恰當!
誠如周重所言……
這樣更好!
“給料。”
出乎季覺的預料,周重的聲音再度響起。
爐火照亮了季覺的眼睛。
他再度伸手。
此時此刻,已經無暇顧及更多,對於他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良機。一位大師全神貫注的創作演示,近在咫尺的精髓和變化,乃至觸類旁通的領悟。
他已經沉浸其中。
無需周重的命令和提醒,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其中去。
毫無滯澀。
手中的記錄冊,一部又一部的投入烈火之中,抓緊至關重要的機會,以非攻啟發催化,源源不絕。
而根本不用他說話,那些需要一個以太天選者耗費漫長時光去詳實記載反複考證和回溯才能完成的記錄冊,如今好像沒有窮儘一樣,由童家的人一箱又一箱的搬進來。
半句廢話不多說,源源不斷的供應。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無瑕疵。
這麼多人組成的龐大工程,在周重的主導之下,根本沒有出現任何的坎坷和問題,就算是有,也被他隨手解決。
甚至更多的隱患還沒有出現,就已經被他所剔除了。
到底是大師。
季覺心裡讚歎的同時,也感受到,越來越多壓在自己身上的權重和壓力。
倘若萬源歸流的協作構架是一整個龐大的體係的話,那麼季覺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竟然已經在不知不覺的從最外圍提升到了核心的部分。
即便其中流轉的精髓依舊如同霧裡看花,難以分辨,但比之前,所能觀測和接觸到的變化已經多了太多。
不曾想,心胸狹窄如周重大師,居然也會有這麼寬宏雅量的時候。
熔爐之前,周重麵沉如水,毫無表情。
也隻有熟悉親近的人才能分辨出此刻他眼底一閃而逝的不快和陰沉。
他也不想的!
奈何季覺用起來,太特麼順手了……
如此龐大的工程,必須整合全力,有一份力就要儘一分,有十分儘十分,斷然沒有讓人摸魚的道理。
原本周重還打算等他跟不上的時候把他一腳踢出去,奚落一番。
卻沒想到,他太絲滑了。
明明之前和自己從來都沒有合作過,可短短幾次給料之後,便已經憑著感覺順應萬源歸流的運轉,然後自行判斷給料和催化的時機了。
甚至,通過對火候和賜福萃變的判斷,自行調整自己的位置,方便其他部分進行操作和控製,予以輔助。
甚至,代替其他部分,承擔壓力。
不知不覺,掛在他身上的權重就已經越來越多。
往日裡其他學徒甚至工匠都難以承擔的重負,對他而言完全如同清風拂麵,自始至終,雙手十指絲毫不亂,一切靈質流轉不過不失,穩定如石。
原本萬源歸流的協作,就是一個能者居上的過程,越是能抗壓,越是能穩定,就越是關鍵。
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整個工程中的關鍵之一。
他媽的……
饒是周重自詡大師,涵養深厚,此刻心裡也不由得在百忙之中升起一陣煩躁和……打死都不願意承認的妒忌。
好名字都讓狗起了。
怎麼自己就撿不到這麼好的學徒呢?這要是在自己手下,哪裡還用得著擔心工坊中落、衣缽無人傳承?
可惜,可歎,可恨。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又不是自己培養出的學徒,又還有什麼顧惜可言?反正自行車都是彆人的,我站起來蹬怎麼了?!
他還要跟我說謝謝呢!
他臉上不動聲色,隨手,將季覺提升到了純化一部的中軸裡去。天平不知不覺的傾斜,海量壓力隨著周天的流轉,落向季覺。
再給你上點壓力!
爐中烈焰,旺盛升騰。
上善流轉,賜福變化,靈質噴薄。
時光自寂靜中流逝,對於工匠奧妙無窮的熬煉和創作,對於旁觀者來說,卻乏善可陳。熬到下午七八點的時候,童畫終於是把手機電量耗光了,實在待不住,留了個字條就走了。
而鏗鏘的劍鳴聲,漸漸的,越發清亮高遠。
餘音不絕。
絲絲縷縷的鳴聲裡,所有人都一陣頭皮發麻,感覺像是如刃的鐵則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一瞬間,周天驟然變化。
熔爐一震。
一道裂痕自鏗鏘的鳴叫聲裡,驟然顯現,就像是被拘束在鐵則之中的凶獸垂死反撲,裂隙之後,靈質狂暴噴薄。
刺耳的尖叫聲傳來。
熾熱的射流擦著季覺的身邊迸射而過,落在了一個學徒的身上,瞬間燃起熊熊烈火,大片皮膚燒成了焦炭。
在慘叫聲裡,學徒所維係的樞紐驟然斷絕,一道道靈質回路崩潰消散。
可緊接著,又在虛空之中重續,再度銜接。
周重伸出的手掌崩裂出一道道血口,粘稠的血色從指尖滴落,還沒有落地,便徹底蒸發,消失無蹤。
“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