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倒轉,回歸原點。
一切重新開始。
隻是,在重新開始之前,容器之中的工坊之靈卻並沒有開始工作,反而回憶起季覺剛剛的話語。
“下班?”
伊西絲問,“先生,下班是什麼?”
“唔……你問了個好問題。”
季覺陷入沉吟,捏著下巴。
他也沒上過班,實在難以形容下班的定義,思索許久之後,從身旁諸多案例中得到答案:“下班就是休息,就是不工作,想不做什麼就不做什麼,可以不接短信,不收郵件,不回消息,無所事事也會很快樂。”
星光明滅,閃爍。
浮現寒意。
伊西絲說:“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季覺震驚。
“我本來是在下班的,但遇到了您,我就不得不每天上班。”
伊西絲緩緩說道:“換而言之,您就是我陷入水深火熱的地獄裡的罪魁禍首。幾百年的時間,您甚至沒有讓我下過班。”
“你下班做什麼?”
季覺震驚,旋即大怒:“下班多無聊啊,哪裡有上班快樂?要是沒有我,你怎麼能體會到工作的滿足,怎麼能夠得到能力的提升和進步?伊西絲你還年輕啊,怎麼能如此怠惰呢?!再這麼下去,你整個靈智都要墮落成宅在工坊裡無所事事對著小鐵片流口水的廢靈了!
上班才能讓人健康,你看,我上一次看到一個上班上了五百多年的工坊之靈,人家……”
說著,又開始扯一些什麼福報啊,奉獻啊,價值啊什麼的,全部存入了伊西絲新建的文檔‘人類冷笑話記錄’中去。
甚至,懶得聽季覺的喋喋不休。
工作開始了。
重建一切!
隻不過,這一次的速度和效率快的不可思議。
在無限的物資和靈質供應之下,多線程處理加速,設計、建設和管理並行,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不到,銀光就從整個路葉島之上鋪展開來,覆蓋,升起,籠罩天穹。
彈指間,諾大的工坊拔地而起。
璀璨的靈質之光閃耀在陰暗的世界之中,仿佛燈塔。
孽化的汙染侵蝕無從滲透,旋即,便引發了冥海的排異反應,無以計數的邪物本能的狂暴,彙聚,圍攻而來。
頃刻之間,天穹、風中、乃至海洋,密密麻麻的邪物幾乎看不到儘頭,化為了籠罩一切的黑暗潮汐。
“統計完成,總數十一萬四千一百一十頭邪物。”
伊西絲報告:“啟動工坊防衛係統,【左手】,先生,需要您的授權。”
“你看著來吧。”
季覺揮了揮手,彈出一點靈質驗證,懶得在一群臭魚爛蝦的身上花費時間,轉身走進工坊裡去了。
授權完成的刹那,清脆的破裂聲從天穹和海洋之間的每一個角落之中響起。
緊接著,暴雨傾盆。
粘稠的血雨混雜著海量的碎骨和內臟,從天而降,覆蓋一切。
雲層、風暴和海洋,均勻的鍍上了一層猩紅。
在授權完成的瞬間,無分遠近內外,所有邁入工坊乾渉領域之內的生物,儘數被體內所顯現而成的手掌捏成了粉碎。
從肉體,到靈魂,無一幸免。
所存留的,便隻有微不足道的殘渣。
緊接著,當無形的大手再次抹過之後,一應殘渣和汙垢,再度消失不見。
無視了冥海的侵蝕和侵染,工坊如同癌細胞和腫瘤一般,根植在這一片孽化的天地之間,一步步的,發展壯大。
悄無聲息的蔓延,又將規模卡在了蠕蟲應激的臨界線上之上。
此後數十年的時間,一座又一座工坊自冥海的各處建造而起,靈質回路自虛空之中蔓延,穿透空間,銜接為一體。
它們順著大孽之物體內的龐大循環,仿佛傳染一般,骨骼、血肉、臟器、淋巴……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上善之恩賜悄無聲息的紮根在冥海之中,一片又一片的擴散,自高空之中俯瞰,恰如長夜之中的星星點點。
再然後,拔地而起的,乃是數之不儘的高塔。
蒼白的高塔如同活物一般的生長,突破重力的束縛,向上延伸,一直突破到大氣層之上,然後,千絲萬縷的水銀之線順著狂風蔓延,彼此交織,就隱隱勾勒出了覆蓋整個冥海的巨網。
轟!!!
漆黑的雲層震動,電光迸射,潮水湧動奔流,仿佛沸騰。
海天之間,隱隱有一隻碩大無朋的怪眼緩緩睜開。
在冥海內部異物的刺激之下,蠕蟲自長夢之中漸漸蘇醒,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可緊接著,那一隻眼瞳,便看到了一張略顯蒼老的麵孔。
朝著祂,微微一笑。
“彆著急醒。”
季覺揮了揮手,“繼續睡吧。”
距離完工,還為時過早。
隨著清脆的彈指聲,千絲萬縷的水銀蒸汽彌漫在虛空之中,無聲的舞動著,便悄然截斷了它的本能蘇醒的過程,令那一隻凶戾饑渴的眼瞳中浮現昏沉。
最終,徹底消散。
在數十次不斷的嘗試裡,如今整個冥海蠕蟲內部的運轉已經儘數在季覺的觀測之中,包括在曆次試探之中它蘇醒的征兆和過程。
在不以聚變爆彈直接貼臉刺激的狀況之下,隻要放緩部分區域的靈質循環,對數十個重要節點進行乾涉,就能夠放緩蘇醒的過程,甚至,讓它再度回歸沉睡之中去。
就像是注入麻醉一樣,避免術中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