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生日快樂!!!」
在歡呼呐喊裡,陸媽戴著紙質小皇冠,吹滅了蠟燭,麵色通紅,眼晴眯著,
低頭揉了揉眼角,滿是不好意思:「多少年都不過這東西了,你看看你們——”·
哎——...」”
五十歲的生日,但並不怎麼見老,往日有些泛白的發根都變得黑油亮了起來。一個人起早摸黑熬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熬出了頭,坐在桌子上看到這麼多孩子圍在自己身邊,眼眶就頓時發紅落淚。
實在忍不住。
於是,特地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狗。
嗯,忍住了。
這裡還有個這麼大年紀不結婚不找女朋友每天在家裡摳腳討嫌的家裡都放不下東西了,還浪費那麼多錢買個按摩椅回來,錢跟大風刮來的一樣,多大的人了,半點不會過日子。
老娘的拳頭忽然硬了。
陸鋒下意識的縮頭。
「媽,你最近瘦了好多。」
陸玲貼著母親,自拍了好幾張,看著照片裡陸媽,眉飛色舞。
早些年過度使用激素導致的肥胖消退了很多,雙下巴也變小了,下頜輪廓清晰了不少,最近也不怎麼見腰背痛了。
「謝醫生開的藥要按時吃。」季覺叮囑:「多調理調理總沒錯,你看,身體也好了很多吧?」
前些日子他帶著陸媽和家裡的大小隻去新鄉療養院做了一圈體檢,找謝嵐谘詢過,對此,謝嵐表示小菜一碟。
不過,早些年濫用激素導致的問題這麼多年過去之後,已經積重難返了,陸媽雖然體格健壯,但畢竟還是普通人,受不了虎狼之藥的重塑,還是推薦固本培元慢慢來,逐步進行調理,恢複正常不是問題。
反正,藥都開好了,陸鋒隔一段時間去取就行,還有陸玲在旁邊監督,也不怕陸媽嫌麻煩怕浪費錢。
「好了好了,快吃東西,都蒸好了。」
陸媽含笑催促,掀開籠屜開始夾菜,陸玲專門買了不少魚蝦蟹回來,做了海鮮粥。粥水蒸熟的蝦肉緊致鮮甜,配上蘸料,一口一個,根本停不下來。
有陸鋒這張大嘴在,還有老三和老麼兩個正在長身體的小孩兒,多少都不夠蒸完一輪再蒸一輪,海鮮的汁水透過蒸格上孔洞落進粥水裡,令原本平平無奇的粥底也泛起了香甜的味道。
在收尾的時候,正好每人分到一碗,撒上香菜和本地的白胡椒之後,香得人根本受不了。
季覺也久違的吃的肚子溜圓。
癱在沙發上消食,曬著陽台照進來的陽光。
等跟著陸媽的陸玲忙活完之後,才問道:「暑假快到了啊,有什麼安排嗎?」
「唔.」
陸玲愣了一下,好像沒想過,如今被季覺這麼問,下意識的回答:「在家裡幫忙啊,最近店裡很忙的。」
「陸媽再招幾個不就行了,現在的盈利也不差那點人工吧?」季覺搖頭,嚴肅提醒:「你這個專業,履曆是最重要的,能儘早實習或者是多點工作經驗的話,對你將來都是好事。」
「小季說的是啊。」
陸媽斷然點頭,「你留下除了記賬能做什麼?幫我卸輪胎麼?」
「那————·我去泉城那邊?!」
陸玲眼晴瞬間亮了:「反正在哪裡都是乾活兒,不如去給你幫忙,怎麼樣?
二哥放心,我能吃苦的!」
季覺停頓了一瞬,咳嗽了兩聲,旁邊不遠處裝作看電視的陸鋒也陡然緊張起來。
陸玲從小就最讓人省心,肯定不至於擔心她會借著自己的名頭到處亂來,可問題在於海岸工業如今的業務,不能說違法犯罪吧,也隻能說實在見不得光。
真要和進去了,怕不是要給少女未經世事的小心靈來一點餘特有的震撼萬一讓她發現最尊敬的二哥暗地裡搞了個地下廠區「每日納新’,還生產著各種亂七八糟的聯邦不讓的東西,而從良做安保的大哥每天在荒野裡扛著槍到處放火收債,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陸鋒,陸鋒怒視了回來。
現在想起我來了?啊?晚了!
你起的頭,你自己解決!
「聽,咳咳,泉城那邊,太荒涼了啊,不合適,全都是糙老爺們,每天都斷水斷電的,好幾天都洗不了澡。」
他說完一擺手,不等一臉振奮的陸玲說話,搶先說道:「回頭我去問問憨——咳咳,童畫,她們北山區那邊有個公司,最近閒的要命,流水不少,而且操作還挺複雜的,你正好可以去學習一下。
而且離家近啊,每天自己開著車就能上下班,還省得陸媽擔心不是?」
「好吧—」
陸玲點頭,隱約有些失落。畢竟對於她這種小孩兒來說,出城去荒野裡工作,還是太早了。
不過很快,就重新振奮精神,跟季覺展示起自己在學校的成績了起來。
校運會短跑、長跑和遊泳多項冠軍!
獎杯都帶回來一大堆。
平心而論,陸玲的大學生活,比季覺精彩多了他那會兒哪裡管什麼校運會什麼社團啊,一個字就是卷,卷完同學卷學長,一路從頭卷到尾,卷得人嫌狗贈的,哪裡有這麼受歡迎過?
「二哥你好像已經很出名了矣!以前很多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學姐,現在看到我笑得都有點滲人。
前些天,頒獎的時候,學校裡有個好像很厲害的領導還專門問我呢,說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講個話,我說不知道你的時間。
「那就得空唄。」季覺點頭:「讓他跟我助理定個時間吧,確定一下日程,
電話你有吧?」
「找伊小姐?」
「叫伊西絲就好了,她又不姓伊。」
對於講話,如今的季覺倒是沒什麼所謂。
畢竟,目前海岸那邊其實也缺人,正好可以把天門那邊剛出欄的牛馬們拉來溜溜—
以前的時候,他是不怎麼愛搭理那些家夥,不過,前些日子的時候葉純發消息給他,他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掛在了分院走廊裡的優秀畢業生的展示牆上。
位置不算靠前,畢竟天門作為聯邦五大,每年走出去的天才人傑數之不儘,
這麼多年以來不知道多少校友飛黃騰達,真論地位,季覺還得往後稍稍。
但也不算靠後。
剛剛好,掛在了他媽媽的後麵,緊挨著。
還挺好看的。
季覺笑了起來,攔著懷裡昏昏欲睡的兩小隻,自己也感覺到一陣困意上湧。
三妹趴在他胳膊上,好像睡了一覺還沒醒,睡眼悍:「二哥二哥,等會兒等會兒我們去海邊玩吧。」
「好呀好呀。」季覺點頭。
「買冰淇淋,要,要小鯊魚。」
「可牙齒會痛哦。」
「我不怕痛。」三妹想了一下,猶豫著:「可以分給你,多一點也行。」
「可以再多一點麼?」
「不可以。」三妹搖頭,「還要分給媽媽。」
「那就買冰淇淋,小鯊魚。」
季覺摸著她的頭發,輕柔又仔細,看著她再次睡去。
他也閉上眼睛。
在午後的陽光下,很快有鼾聲響起,
好像有人輕輕的給他蓋上了一層空調被,輕輕的離去了。
短暫的午睡裡,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就好像這些日子裡所有的夢一樣,斷斷續續,時夢時醒,可夢裡所見的,卻隻有一片漆黑,黑暗裡,傳來了細碎又模糊的聲音。
好像隔了很遠,又像是失真變形了,就像是墜入了深海。
無止境的向下,向下,再向下。
直到墜入了海和夢的儘頭。
他醒了。
午後的陽光依舊和煦溫柔,照亮了他的眼睛,可夢中的景象卻還在延續著,
曆曆在目。
在醒來之前,他看到了黑暗的最深處,一縷若有若無的光芒。
一點猩紅,在仿佛永恒的黑暗裡,無聲躍動。
如同火焰。
深海之中,死灰飄蕩著,再度重燃